豁!大买卖!就是消食吧,过年买个二斤也得了,二十斤?伙计看了她的样子,不像是没钱,也就放心大胆地宰个有钱的小傻子了。一躬身:“您请!”
祝缨把生药铺子前后看了,见着了坐堂的一个混日子的老郎中,又看伙计等人。然后就让他们称二十斤山楂丸出来,半斤一包,包了整整四十包,再拿个大袋子装着,付了钱,提着回家了。
到了家里,把张仙姑买来的空白牌位都写了,并没有写坏,张仙姑道:“哎哟,白花钱多买了几个。”祝缨提笔,将一个空白的上面写了于妙妙的名字,另一个写了于妙妙的儿子朱大郎。张仙姑道:“唉,是呢。”
祝大道:“他们吃别家香烟吗?”
祝缨道:“差不多吧,给他们另开一桌。”
祝大道:“那等会儿到街口给他们再烧点纸。”
张仙姑欲言又止,又想:不写花姐是对的,人总要有点念想。大娘子心疼儿媳妇,不会饿着她的,烧给大娘子也就是烧给她了。
根本不知道祝缨这是因为看到花姐那儿不方便,特意代花姐祭的。
把自家牌位供到了正房的西屋里,又把另两个牌位单供在另一面墙,这间屋子三面墙,一面供菩萨一面供祖宗一面供“亲戚”,从此整日香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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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祭完了祖,又开始忙年。以往祝家刮个家底,买二升米、一点面、几个鸡蛋、一只鸡或者几斤肉,都鱼丰年。
去年好了些,祝缨却又蹲大狱去了,今年张仙姑和祝大乐呵呵地,特意雇了头驴,头身上一左一右两个筐,直着去置办年货。什么鸡鱼肉蛋都买了,羊腿早就煮上了,又买油糖茶酒。张仙姑再抠门儿,也想过一个红红火火的年,把往年的晦气都去了。
祝缨又四处遛跶,看看街上的行人,逛一逛被抄家的府邸以及将要抄家的府邸。到了二十八这一天,金良特意带了个小厮过来,说:“当值是一整天,明天一大早你就得过去了。明天一早我再来送你,这些给大哥大嫂在家吃,明天你的饭食我带了热的来。”
张仙姑忙招呼他又说他辛苦,金良笑道:“大嫂别客气,咱们谁跟谁呀?”
祝缨道:“就是!”
张仙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金良大笑:“凭你做到什么官儿,也是个孩子!”
祝缨一翻白眼:“来,压岁钱。”
金良道:“磕头才有,来,磕!”
两人拌嘴,张仙姑抿嘴直乐。
到了二十九这天,大清早张仙姑就起来了,跟祝大两个给祝缨装了一瓦瓮的羊腿羊汤,又给她带饼。金良早早带了小厮来,提了老大两只食盒并两个包袱。
祝缨道:“我这是去当值,就一天一夜!你想我在大理寺守几天?”
金良笑道:“傻了不是?就你傻!除夕当值还乐呵呵的,别人除夕当值可愁苦哩!你多带些吃食,邀他们一道吃,不香么?凑个好人缘儿不好么?做事那么精明,怎么这会儿又呆了?一天一夜?就是三餐还有宵夜,不得多备些么?他们那里给当值人准备的饭你又不是没吃过,哪里好吃?
这个是你嫂子给你烀的猪蹄,二十个!那是两个猪头,都切开了!这盒里是一桌席,除夕晚上,你叫厨下热热邀他们一起吃。这是烤过的羊腿肉,极好,火盆边儿上煨着,洒点细盐,跟才烤好的一样!记着,得是边儿上,别傻乎乎的在火头上烤,都烤成炭了……”
祝缨目瞪口呆:“就值一天也这么兴师动众?”
“快走吧!”
金良带了车来,把东西和祝缨都塞车上,亲自送到了宫门口。这天当值的是李校尉,与祝缨也熟,看金良给收拾了这么多东西,笑对祝缨道:“晚上找你去!”
祝缨道:“好。”
金良说:“兄弟,我这小兄弟有点呆气,心眼儿忒实在,你多照顾。”
“放心吧!”
李校尉也不是个乱认兄弟的人,他不认识金良,但嗅到了金良身上的行伍味道。一问,果然是。两人抱拳别过,李校尉招呼人把祝缨的东西送到大理寺。金良又在外面转了一圈,跟禁军打听:“周游周将军,当值不?”
得到了:“那样的人,怎么会排这样的日子当值?他明□□贺时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两宫呢。”
金良就放心地走了。
祝缨的前一班是左主簿,除了王司直年老,其他升了职有好处的,都被郑熹安排了在几个最让人团圆的日子里。
两人交割,左主簿吸吸鼻子:“好香!小祝你这……哈哈哈哈,令堂疼你啊。”
祝缨翻了两个还热乎的饼,卷了大块的羊肉给他:“你吃完了再走么,这么冷的天,空着肚子回家多难受?”
左主簿也不推辞,又坐下吃早饭,一边喝茶,又说:“咱们把名签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怪冷清的。你没事儿就把炭盆烧热一点,别惜柴炭。”
祝缨签了字,坐着喝茶陪他,等他吃完了再送他出去。左主簿道:“记得我家的酒!”
祝缨塞给他两颗山楂丸:“忘不了。”
左主簿嚼着山楂丸走了。
祝缨先把自己的铺盖收拾好,吃的用的也摆好,就开始查案卷——她得查查,老马上次托的那个光禄大夫严家的详细案情。既然答应了,就得给人办好。再查一查,已经抄没的财产里是不是有药铺、家庙庵堂之类。
她虽看不懂账,但是“铺多少间”这样的字还是看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