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有志低声对孙一丹说:“看来真有点儿门道。”他二人出了政事堂,又是一副端庄体面的样子了。
窦朋与裴、冷从朝上下来,听说祝缨来了,道:“请过来说话吧。”
裴清的耳朵动了一动,“请”字用得还挺妙的哈。
祝缨与蓝、孙二人同到了堂外,这正堂她是极熟悉的。她不动声色,缓步走了进去,蓝、孙二人跟在后面。三人拜见了上面三位,冷云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窦朋看过去,见这二人也是面熟,道:“相公们有什么事吗?”
蓝良志拱手陪笑道:“相公命我二人送祝大人先到大理寺、再去御史台,故而前来。政事堂并不插手这件案子,这两天案子过了相公们还有旁的话要问祝大人,所以派我二人跟随。”
窦朋道:“知道了。”
祝缨道:“不知大人有何事垂询?”
窦朋对祝缨还有印象,微笑道:“核实一点小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苏匡。”
祝缨还如在政事堂答的那样,道:“下官离职时俱已交割完毕了。御史台派了阮、樊二位到福禄县时问过,下官并无旁事可说给他们听。”
窦朋点头,祝缨看他表情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她其实不用过来这儿,交割都交割完了,还有什么好弄的?窦朋也压根儿不想御史插手这事儿,他刚来,地盘就被别人横插一手,谁能忍?
窦朋对御史台也是一肚子的不满,见祝缨不多提其他,道:“你们在时大理寺规矩整肃,哪知会出这样的事?!”
祝缨道:“人各有职司,若是时时审查下属,岂不要被说多疑又器量不够?”自郑熹离开之后,是裴清在代理大理寺,无论是左还是苏,他们如果犯事是很容易牵连到裴清的。这可不是祝缨愿意看到的。
窦朋问道:“当年究竟如何?”
祝缨没给他看自己接手时的收据,而是将自己与左丞交割时的收据呈给窦朋看,道:“就是这些。您看看怎么抄录一下,不然一会儿御史台那儿还得打官司。”
窦朋当即唤了书吏来一人一页飞快抄写,抄完了再将原件还给祝缨。祝缨将他们抄的又看了一遍,签了个背书。
抄的、看的一面叹她仔细,一面想:可恨!原来我们曾有这么多的产业。
窦朋道:“我料亦差不多。”
祝缨道:“大人明鉴。”
窦朋左右看看,问裴、冷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二人都摇头。
蓝、孙二人又陪同祝缨往御史台去。
御史台离大理寺也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御史台里有祝缨的一个熟人,阳大夫不算,祝缨只见过他几面,熟人是姜植。外人看来她和姜植不算密友,实际上二人与郑熹都有很深的关系。苏匡的案子不是姜植审的,他现在已是侍御史,大家都是卡在六品上的人,见面互相点头致意,姜植就得去忙别的事儿去了。
管苏匡案的侍御史叫阎建民,是个方脸的中年人,长得很合选官的相貌,颇具威严。对祝缨说话却还客气:“累祝令跑这一趟。”
祝缨跟他也是熟的,御史台借大理寺的大牢,办案的人常与祝缨有接触,若是提审女犯,手续就更要繁琐一点,更常打交道。
祝缨道:“不敢,有案子牵涉其中,自该说明的。”
阎建民道:“我便不与你客气啦——究竟如何?”
“是我走之后的事,我手里有的也只有收据。我也带来了,要不御史找人抄录一下?”
阎建民笑道:“案子的证据你不给我留下?”
祝缨道:“你不过拿这个对账,有账就行,这却是我与旁人交割的佐证。你要留下来,也得给我写个收据。”
“你还真是小心。”
祝缨道:“要是不小心,没留这个东西,这会儿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阎建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着人来抄写。”
收据抄完,他又问道:“丰堡哗变,怎么回事?”
祝缨道:“我真不知道,离我五百里呢。说是因为我给我那儿的人发钱,他们那儿倒闹起来了,可笑不可笑?”
阎建民道:“有什么可笑的?养家糊口的人,能不着急么?你的账有个说法么?”
祝缨又拿出一本来:“这是我与丁校尉往来的公账,你接着抄录?”
阎建民笑道:“好。”
政事堂派了人送过来的,他也不想惹。跟祝缨在这皇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好几年,祝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很清楚的,除非上下串通一气栽赃给她,不然是真找不到什么毛病。
书吏抄着,阎建民抄手踱步:“我真不知道叫你跑这一趟是这的什么,这么远的路。哎,你是要回来了吗?”
祝缨笑眯眯地:“哪儿能呢?任期还没满,兴许就是叫我回来好当面训话,免得我淘气。”
阎建民道:“未必未必,听说你面圣了?”
“昨天,回了些在县里的事儿。倒先被相公们审了一回,他们问得可细。有点儿吓人。”
“你还能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