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刿拿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叹口气,低低道:&ldo;既然这般害怕,方才逞什么强,躲着不出来不就好了。&rdo;&ldo;你不曾听见,那几个竖子要抓我的人,还要烧房子。&rdo;若婵道。&ldo;你出来便无事了?&rdo;&ldo;我出来至少能拖住,且你说过你会来找我。&rdo;若婵笃定地说。公羊刿看着她,啼笑皆非,目光却深深的。他握着若婵的手,没有言语。我看着他们,抱着阿谧静静坐在一旁。紧张之后的宁静,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凝香馆里的仆人、阿元、ru母都去睡了,阿谧也在榻上睡得香甜,我坐在一旁,却一点也不困,向公羊刿问起魏郯的事。公羊刿也不避讳,对我一一讲起。南方军士擅长水战,陆战却是北方长处。梁玟急于北上抢掠粮糙,魏郯索性虚晃一枪,欲以诱敌深入,成合围之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此事关重大,一直保密。魏郯去新安,名义是巡视而非出征;他借征丁征粮之事,将新安出来的汝南、邰阳一带坚壁清野;他隔三岔五给我写信,一来是让我安心,二来也可显示他无心战事。梁玟夜里偷袭,乃是魏郯有意诱使。在当夜,魏郯趁着夜色将大部分兵力遣往后方纵深布阵,仅以五千人在水寨虚张声势,意图把梁玟的全部军队放进来之后,一举歼灭。&ldo;大司马此计考虑得十分周全,还特地夜间演练,说什么北人不惯水战,将自己的楼船锁上铁链。&rdo;说着,公羊刿唇角一翘,&ldo;梁玟到底心急,以为又可重施骐陵故伎,崔珽都拦不住。此计亦本是上上之策,不料百密一疏,大司马正撤退之时,忽然遭自己的船偷袭。幸好四公子造船时设好了隔火逃生的藏室,船上的人亦水性精熟,否则,几乎坏了大事。&rdo;我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心跳得飞快。&ldo;你说此计乃是周密行事,&rdo;我道,&ldo;可他恰巧在佯败时遇袭,可见还是有所走漏。&rdo;公羊刿颔首:&ldo;大司马再保密,魏昭身为二公子,还是会知晓。&rdo;我不言语,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晰。魏郯遇袭之后,将计就计遣走。乱战之中,大火将魏郯的楼船烧毁,吕征认定他死了,便赶回雍都向魏昭报丧。我想到吕征痛哭流涕的样子,还有脸上的伤,心中冷笑,戏演得倒是像,还把我赚哭了几场。&ldo;而后呢?&rdo;周氏和毛氏也睡不着,凑过来问道,&ldo;他们怎不回来?&rdo;公羊刿道:&ldo;原因有二。其一,梁玟行事谨慎,过河之后,并不急于深入。他令斥候先探路,往各处乡邑搜寻粮糙。大司马为了诱他,没处乡邑都零散放了些,作出守军和乡人逃难之象。梁玟后方粮糙急缺,试探许多日之后,这才令大部兵马渡河攻来。至于其二,&rdo;他看看我们,道,&ldo;他怀疑朝中有人与梁玟勾结,怕现身之后走漏了风声。&rdo;我和周氏、毛氏面面相觑。这个朝中的勾结之人是谁,我们心中都有数。&ldo;雍都发丧之事,大司马也知晓,只是前方战事正紧。&rdo;公羊刿的神色意味深长:&ldo;乘混战暗杀这一手,二公子做得的确漂亮,可惜后面太蠢。他一面治丧,一面欲接管前方将士,继续剿杀梁玟。可大司马封锁了消息,前方无人应答。二公子就慌了手脚,以为军士生乱,加之梁玟逼近,便想着与郭承挟天子迁都另据一方。又是可惜,他除了有个舅父,还有个叔父,累得个引火烧身。&rdo;&ldo;他们就不担忧我等么?也不报个信。&rdo;毛氏有些埋怨,&ldo;如同今日,可吓死人了。&rdo;&ldo;雍都有细柳营,乃朝中精锐之师,大司马曾令程茂务必护卫雍都万无一失。&rdo;公羊刿停了停,道,&ldo;至于封锁消息之事,亦是情非得以。如今情势,大司马还活着的事若是走漏,今夜郭夫人走的时候,必定会挟上几位夫人。&rdo;毛氏微微颔首,不再言语。我思索着,道:&ldo;二叔为何弃城?魏康心怀不轨,必定要入城夺天子,二叔知道细柳营会全力争夺,而后……&rdo;公羊刿颔首:&ldo;坐收渔利。&rdo;&ldo;孽畜!&rdo;周氏恨恨地骂道。&ldo;如今呢?&rdo;毛氏问,&ldo;他们会如何?&rdo;&ldo;不知。&rdo;公羊刿望望外面熹微的天色,淡淡一笑,&ldo;端看二公子还能稳得住谁。&rdo;我入睡之前,程茂来到了凝香馆见我。他风尘仆仆,铁甲和衣袖上都沾了血迹,看得出来奋战了一夜,却仍旧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