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奇奇怪怪的行为落到寒允卿这个小子身上还莫名挺合理的。
“我也不知道。”丹姝声音更小了,近乎若微。
一般情况下,对于寒允卿不正常的行为,只要联想对方以前的所作所为,那么再不正常的事情也就习以为常了。
胡先不知道寒允卿那核桃仁大的脑壳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出谋划策。
既然一直不见面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那就想办法让两人见面。
胡先虽然打架不怎么样,但把人打昏扛走这个技术他自信没人能优秀过自己,
因此他当即左拳击右掌,提议道:“没关系,师姐不必担心,等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他绑过来见你就是了。”
唇红齿白的青年眼中满是坚毅的神色,好像只要丹姝答应,今天晚上寒允卿就要稀里糊涂离开他舒服的床了。
见此,丹姝不由得失笑:“六师弟,你好大的胆子,不怕他醒来生气,一个大雷劈你。”
胡先道:“那可是大师兄,除了三师兄跟时望轩,他什么时候对我们几个动过手。”
“唉,”丹姝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算了吧,人要知足。”
“我一直期望的,便是弟弟还活着,至于怎样的活,如何的活,我曾经也担心过,”她一边重新分拣药草,一边缓缓道:“但允卿是自小在掌门师叔身边长大,被养的白白嫩嫩、活蹦乱跳的,以至于后来几年后我来到丹心峰第一次见到他时,允卿长了不少的个头和张开了的面庞让我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无妨啊,”丹姝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些年,寒允卿在静心峰上,在丹心峰的旁边,在我的眼下,过的很好,比玄天宗任何弟子都任性,比天底下大半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家之子的日子都要好很多,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挺好的。”
“不求亲人相认,只愿其往后无忧。”丹姝自顾自道,“相不相认已经不重要了,人还在世上,活得很好,日日也能相见,这就足够了,不能再强求什么了。”
而胡先道:“可大师兄总要认祖归宗,认下你这个姐姐。”
丹姝却道:“认什么?我如今名为丹姝,他为允卿,哪里来的认祖归宗,哪里来的姐弟相认?”
没有料到对方竟会这么说,胡先满心疑惑:“师姐,你这是何意?”
丹姝娓娓道:“以前我不懂,只知道家族仙门各自为据、以姓氏为区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般,后来再长大些,我便觉得应该是因为世间爹生娘养的亲人血脉不可分开。”
胡先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的。”丹姝又摇了摇头,她微微仰头,看向窗外的树杈。
树杈上,有个小鸟窝,里面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鸟正张着嘴等待上方鸟妈妈的投喂。
丹姝看着它们,眼露柔光,道:“应当是一家人的羁绊。”
按理说胡先身为长辈,大了丹姝不知道多少岁,阅历也应该比对方丰富深厚许多,可却依旧对于丹姝此刻的话一头雾水。
他歪头道:“那不就一样吗?亲人不就是家人吗?”
谁知丹姝忽的转头,视线从外面的鸟窝收了回来,她朝着眼前的胡先展颜一笑,道:“不一样的。”
“亲人不一定是家人,家人也不一定非要是亲人。”
只听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又诚恳道:“你与我、三师弟和时望轩、玄天宗七峰上所有一条心的长老、弟子,不都是一家人吗?”
“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论什么血脉不血脉,亲人不亲人的。”
宗门跟仙门有些不一样,
仙门都是以族氏为重,所以其中的修士弟子绝大部分都是父母长辈同为修士,不管经历多少年,修为增长,寿数增加,家人就仍在。
但宗门不一样,
除了那些从仙门里主动出来求仙问道的,剩下的所有弟子无一例外都是从民间普通百姓家里走出来,爬上高山拜师修行。
这些人,若是想步入修行,若是想心无旁骛,那必是要同还在凡尘的家人道别,彻底脱离父母兄弟姐妹后才能安安心心孤身在深山修道。
故此,往后余生,因着修为而不断增长的寿数,他们在漫长的一生中多数是要注定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就算有道侣、朋友或是同门,那些情感恐怕也无法媲美家里和谐平淡的眷恋。
胡先便是这样的,在漫长的几十年里,他在凡间的父母早就寿终正寝,兄弟姐妹也各自成家,
他早没有家了,只有在一众同龄修士里比较出众的资质和头脑,因此得了一宗之主的位子,而往后余生,他或许要一直守着这个位子四海为家、遍地浪荡的独自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