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走到露天舞池的角落,左右看了看,随后低声道:“我来这,是要杀一个人。”
薛应清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她只是略微一想,便猜出了大概,但也没流露出任何震惊的神情,只是问:“不会是荣五爷吧?”
“咋了,我杀不了?”
“谁管你能不能成!”薛应清摇了摇头,“但你这一趟,借不上我这边的局。”
“为啥?”江连横皱起眉头问,“你们是不是准备要见荣五爷?我不用你们干别的,把你们俩跟荣五爷碰头的时间和地方告诉我就成!”
薛应清来不及解释。她“丈夫”蔡耘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露天舞池的入口,此刻正在四下里张望。
江连横也现了那阔少爷的身影,于是便疾声问:“你知道荣五爷多少事儿?”
“你先走吧!”薛应清摆了摆手,“在这地方,就算有时间我也没法跟你细说。凌晨三点,这家俱乐部,三零一号房间,你来找我。”
看得出,正如她先前所说,她原本也只是想先跟江连横“混碰”一下,真要盘道,这里显然不太合适。
同样,江连横一开始也没打算搅局。
毕竟,薛应清的局如果黄了,他还得再想其他办法去引荣五爷露头。
两人只好就此草草分别,约定凌晨以后再详细谈谈。
“宝儿,宝儿!”阔少爷蔡耘生回来了,他手里包着个什么东西,穿过翩翩起舞的人群,像条哈巴狗似的朝这边小跑过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
薛应清笑嘻嘻地朝蔡耘生迎了过去。
江连横回头看了一眼,脑子里突然想起老爹江城海跟他说过的话——男人只要能管住裤裆里那点事儿,这辈子便省却了大半烦恼。
“啧!爹你没活明白呀!太监才没烦恼呢!”
他从舞池边缘绕到了供应甜点的位置。
赵国砚连忙迎上前,问:“道哥,什么情况?”
江连横朝身后指了指:“让我后半夜去她房里找她。”
“哥,你还真给拿下了?”
“说啥呢!论辈分,我得管她叫小姑——”说着,江连横忽又一怔,“那好像更刺激了。”
赵国砚听了直嘬牙花子,郁闷了片刻,却又问道:“那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帮忙?”
江连横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露天舞池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却见达里尼俱乐部里,竟一下子来了十几个“贵宾”!
为的三个人,乃是身着土黄色军装的东洋军官,随后而来的,则是四五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东洋商人,再其后,却是一帮招蜂引蝶的风尘女子,而这些“高级”窑姐儿之中,竟然还混迹着一对遗老遗少。
只见那身穿暗红色马褂的老辫子,一边喘着粗气爬楼梯,一边冲身边的娼妓严词喝令。
“待会儿呀!你们几个,可得使劲浑身解数,把咱们友邦的贵客给伺候好了!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儿,谁也不能马虎,要是有贵客不顺心了,看我怎么……呼呼……看我怎么抽你们!”
“知道啦,知道啦,您都说了一道了!”姑娘们有点不耐烦,“干嘛呀,耳朵都磨出茧子啦!”
“呼呼——”
老辫子狠喘了几声,却说:“别说耳朵磨出了茧子,就是下头磨出了茧子,你们也得听着!这可是家国大事!不亚于昭君出塞,懂么!”
几个东洋军官和商人突然出现,在露天舞池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他们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随后转过身,各自挑选了舞伴,相继汇入舞动的人群。
江连横恍然觉那三个东洋军官有点眼熟,仔细回想,原来是在大和旅馆餐厅里看见的那几位。
紧接着,他又猛地现了什么,于是立刻把赵国砚拽到身边。
“国砚,你看那边,那个小胖墩儿,他就是我在军火仓库里见到的那个东洋商人!你看见没啊?”
赵国砚呆愣愣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勾走了魂儿。
江连横觉得奇怪,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仿佛被榔头敲了一下。
露天舞池的远端,他现了昨晚军火仓库里的另一个人——红马褂!
不过,真正让他后脊寒的,却是那老辫子走去的方向。
只见薛应清挽着蔡耘生的胳膊,两个人笑盈盈地走到红马褂身前,热情地握手、寒暄,似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彼此堪称亲密无间。
说着说着,薛应清还偷偷摸摸的朝江连横这边瞄了一眼,带着三分笑意,忽又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