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上溜达,哪有容易的事儿?蔡耘生这火点,我们踩盘子就踩了大半年,铺局铺了小半年,花了多大的功夫,你想搭顺风就搭顺风?凭啥?凭你那狗啃的眉毛?你出的数太少,再翻个番儿吧,我考虑考虑。”
“翻个番儿?”江连横听了直皱眉:“你不去当胡子,简直屈才了。”
薛应清冷笑两声:“这事儿是你求我,我又没逼你,拿不出米儿,你自己做局去呗!”
她前后的态度,反差太大,以至于让江连横不禁有点后悔提起大姑许如清——没准俩人之间有过节呢!
可江连横的脾气,向来也是吃葱吃蒜不吃“将”。
逆着毛儿捋他,倔驴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行,跟我整这一套,那你的局也别做了。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你上哪我就跟到哪!”
“你还横上了?”薛应清不甘示弱道,“是你坏了规矩,你横什么?别忘了,你兄弟还在我手上呢!”
江连横抿了一口香槟,冷笑两声:“别说我没提醒你,闯虎是我的至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答应。你要是想后半辈子睡得踏实,最好别动他。”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儿上,双方已然是谈崩了。
未曾想,薛应清的神态,却又突然和缓了下来。
她拿着玻璃酒杯,饶有兴致地绕到江连横身前,仔细打量了几眼,竟又忽地嬉笑起来。
“哈哈哈,急了!”薛应清扶着江连横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生气了,你可真不禁逗!哈哈哈,我应该给你拿个镜子照照,你瞅瞅你,像个没糖吃的小屁孩儿!”
江连横见状,不由得后退一步。
恼火、窘迫、丢面子,这些事儿倒在其次——真是个疯女人!
她到底哪一副面孔才是真的?
及至此时,江连横方才确认,薛应清的的确确是个老江湖。
她狡猾且善变,无论是那张勾人欲火的脸蛋儿,还是那疯疯癫癫的做派,都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
她在怒时笑,又在笑时悲,就是不愿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真情。
江连横懒得去猜,却把薛应清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唠不唠正事儿了?”
“拉倒吧!”薛应清的手从江连横的肩上滑下来,“这么点儿时间,哪够唠正事儿的?莪就是想跟你‘混碰’一下,混个脸儿熟,先看看你这人咋样。”
“我这人咋样?”
“呵呵,臭点子!”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让我这个臭点子搭你个顺风?”
“你真认识我师姐?”
“又来了!”江连横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一说到正事儿,你就打岔?”
“师姐就是我的正事儿。”薛应清沿着石栏杆走了起来,“你跟她很熟?”
江连横跟在她身后,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为了自证而说了几句关于许如清的小事,诸如其爱吃的东西、衣着喜好、说话时的举止,还有少时相处的逸闻趣事。
最后,他扣题道:“这么说吧,我就差管她叫妈了。”
这些只言片语,让薛应清的脑海中,重新浮现出同门师姐的音容笑貌。
她听着听着,突然转过身,打断道:“我听说周云甫死了?”
“嗬!你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啊!”
“少埋汰人,我前两年又不在奉省,我上哪知道去?”薛应清有些担忧地问,“那我师姐现在干啥呢?”
“退了。”江连横说,“现在没别的事儿,就是闲着,人都闲胖了,遇事儿还能帮我带带孩子。”
“她这些年攒了多少钱,够花么?”
“你这话说的,我都跟你说了,许如清是我大姑,还能委屈了她?”
闻言,薛应清似乎心里有了底,于是便又像之前那样,思绪一跳,立刻把话题拉了回来。
“那你说吧,你派人盯着我和蔡耘生,到底是要干什么?”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露天舞池的入口,“搭顺风,要怎么个搭法,说出来我听听。”
“你说的这个蔡耘生,就是刚才走的那个男的?”
薛应清点了点头:“他就是我的生意。”
江连横并不意外。他对此早有预感,听说薛应清才是掌柜的以后,也大概猜到了这是个“美人局”。但让他有点困惑的是,按赵国砚的说法,这蔡耘生是安东人,要做“美人局”,何必非得大老远跑来大连,还要费尽周折地去宏济善堂打听荣五爷的消息。
薛应清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草草地说:“我现在没空跟你细说,你先告诉我,你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要搭什么顺风车,其他的事儿,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