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东应了一声:“都看过了。”
江连横面容冷峻。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钥匙,一边打开抽屉,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附属地那事儿,他带人干得不错。你回头告诉温廷阁,那几个老辫子只要敢从附属地出来,立马插了。活口,留一个那珉就够了。”
“知道,上次就告诉他们了。”
张正东的话说完,书桌的锁舌“咔哒”一跳,江连横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个扁平的木匣。
“这个给你。”江连横把木匣递给他。
“盒子炮?”张正东接过来,弹开,往里瞄了一眼。
“二十响金鸡嘴大镜面儿,快慢机。”
张正东放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沉。
江连横提醒他:“开枪的时候,横过来。”
“横过来?”
“嗯!”江连横伸出手掌,在面前凌空划过,“唰——一打一大片!”
张正东嘿嘿了两声,揣进怀里:“道哥,谢谢噢!不过,莪感觉这枪更适合西风。”
“有不适合他的枪么?”江连横皱眉反问,“那小子脾气太暴,你给他拉门山炮,他也敢在省城里点!”
“知道,我搂着点他。”
“够呛!”江连横顿了顿,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东风,如果我要是真出事儿了,韩心远和钟遇山不好说,但西风肯定要去跟那珉火并,你得答应我,把你嫂子和我那俩孩子送出奉天,尽量跑远点。”
“那当然!”张正东问,“可是……往哪跑啊?”
江连横愣了一下,思忖良久,方才喃喃开口,咕哝着说:“去京城吧!看看能不能找着七爷。”
张正东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却对此很怀疑。
时间过得太快,七爷已经走了四年了。
离开奉天时,他曾经说过,等安顿下来以后,会给大伙儿捎个信,但至今仍然渺茫无期。
……
江连横步上楼梯,沿着“回”字型的走廊,正要回主卧休息的时候,许如清的房门突然开了。
“小道,要出远门儿?”
“啊,呵呵,出去溜达溜达!”江连横迎上前问,“大姑还没睡呐?”
许如清没理这茬儿,只是叮嘱道:“你伤刚好,加点小心。”
“嗐!我出去耍耍,有啥小心不小心的。这两天咋样啊,缺啥不?”
“别打岔!还在这蒙我,真当你大姑傻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听也听明白了。”
江连横本以为大姑要跟他磨叨一会儿,没想到,许如清到底是在线上混过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并没有横七竖八地拦着,也没有跟着瞎操心,反而竟来了一句——
“小道,甭管多大的蔓儿,一开始都得靠自己,别给你爹丢脸。”
江连横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大姑,还是你知道拿我!”
姑侄俩说了一会儿话,便又各自回屋。
胡小妍和小花正在给他叠衣服、收拾行李,江连横见了,忍不住调笑道:“嘎哈,看我明天要走,等着我雨露均沾呢?”
小花的脸一下子红了,胡小妍则对此已经免疫,仿佛充耳不闻地问:“你到底想没想好要带谁过去?”
江连横一边解开扣子,一边说:“早想好了。”
……
……
第二天傍晚,奉天火车站。
江连横一身粗布短褂,蹬着一条起球儿的灯笼裤,手里拎着个藤条箱子,在月台上疾步快走,都不用演,活脱脱就是个大老赶。
闯虎愁眉苦脸地跟在身后,两条小短腿儿,紧赶慢赶的倒腾。
眼瞅着要上车了,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哥,老弟我何德何能啊?这么大个事儿,要不我别去了吧!我这人向来关键时刻掉链子,手潮不靠谱,别耽误了你的大事。”
“别他妈絮叨了!”江连横骂骂咧咧地说,“闯虎,我可跟你说,这趟差事,碰见的都是非富即贵,不是爱新觉罗,至少也是个叶赫那拉,皇族的事儿,不感兴趣?”
“感兴趣倒是感兴趣!可问题是,那是旅大,是关东州,全是小鬼子说了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族加鬼子,多大的噱头,写出来准火!走走走,上车!”
江连横推搡着闯虎走进最脏乱的末节车厢。
两人一落座,闯虎便突然从手里“变出”俩茶蛋,问:“吃不吃?”
江连横愣道:“搁哪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