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以关东都督府武官为,认为张老疙瘩乃是帝国在满洲的最大障碍,力挺宗社党。
而黑龙会的浪人顾问,则是两面掺杂,如同各派背后的阴影。
最后,关东都督府的西川代表总结道:“张雨亭此人狡猾善变,反复无常,你们这些文臣,最容易上当受骗!你们难道忘了,大正元年时,他曾经倒戈一击,致使我们帮助清廷复国的计划失败么?”
矢田总领事也不甘示弱道:“清廷复国,只是他们一厢情愿,如果没有帝国的支持,那些辫子根本什么都不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张雨亭就是奉天的实权派,跟他合作,才是最稳妥的出路!”
正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候,礼厅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诸位,万一最后冯德林胜出了呢?他的二十八师,实力与张雨亭不相上下。”
霎时间,整个宴会鸦雀无声。
众人互相看看,不由得全都皱起了眉头。
“看来,大家已经有些醉了。”
“是是是,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见,回见!”
“西川君留步,你是今晚的火车么,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
……
“子爵!子爵!我操他奶奶个腿儿,还他妈是个二等子爵!”
翌日上午,张家宅院。
一声高亢的叫骂,打破了冬日的宁静,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成群的麻雀扑棱棱地惊飞远遁。
张老疙瘩不顾众弟兄和姨太太们的劝阻,一把便将洪宪朝服掷在地上,还不解恨,正要踏着军靴往上面狠踩两脚。
“方大头那脑袋瓜子里头,装的是大米粥还是咋的?我老张这几年,替他鞍前马后,又是支持他当皇上,又是配合他搞公投,还想咋的?他妈的就封我个二等子爵,那段志贵比老子高三级,还他妈是一等!”
一师师长,能享二等子爵,已是恩宠;但张老疙瘩自觉身为奉天实权派,爵位还是低了。于是,刚照完相,他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引得众人急忙劝阻。
“雨亭,雨亭,别冲动!现在不是骂街的时候!”
“放屁!老子现在不骂,还等啥时候骂?”
弟兄张辅臣连忙劝道:“大总统恢复帝制,现在是全国声讨,他那几个老哥们儿都不帮他,恐怕马上就要玩儿完了。你还有功夫在这骂街?你得赶紧把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去啊!”
张老疙瘩闻言一怔。
他的脾气,向来是收放自如,变脸比翻书还快,略微一思量,脸上便再也看不见任何愠色,当即挥手支开众姨太太,留下几个多年弟兄,转而关起房门,密议起来。
当初,为了讨好大总统,以便换取高官,扩充军队,张老疙瘩的确没少忙活,也没少表忠心。
无奈方大头可不是一般人物,早年在高丽当太上皇,中年在李中堂和老佛爷眼皮底下装熊,晚年在清廷和革命之间斡旋,可谓阅人无数,老谋深算。
对于张老疙瘩这支旁系,一面想用他,一面又不敢轻信他,时而试图调虎离山,时而试图李代桃僵。
张老疙瘩再三隐忍,直到眼前这二等子爵,他才终于彻底失望。
然而,先前的所作所为,却是木已成舟,万难更改。
如今想要把这“拥护帝制”的骂名摘干净,免不了要寻个替罪羔羊。
众弟兄简单商议,最终毫无疑义地选定了段志贵。
毕竟,这位镇安上将军,督理东三省军务兼奉天巡按使,才是名义上真正的地方大员。
张老疙瘩定下决心,立刻命令众弟兄各回本部,煽动军营和奉天各大公署衙门,以“惩办复辟元凶”的名义,转移民众视线。
一石二鸟,既要趁机驱逐段志贵,又要借机夺取大权。
众弟兄领命而去,张老疙瘩还不放心,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半晌,突然推开房门,叫来警卫队队长,吩咐道:“知道小江不?派个人过去,让他马上过来见我,得把动静闹大点儿!快去!”
林队长应声快步而去,走到院门口,叫道:“赵正北!”
“有!”赵正北小脖一耿,挺像那么回事儿。
“知不知道江家在哪?”
“啊?”赵正北皱眉道,“知、知道啊,没事儿常去。”
林队长一瞪眼,骂道:“知道就是知道!废什么话!马上去江家把江连横找来,张师长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