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了个巴子的!”江连横咒骂一声,“又他妈是鬼子,没完没了了!”
只要身在关外,就如同鱼在水里,似乎永远无法摆脱鬼子的阴影。
它们渗透在方方面面,处处掣肘,处处威胁。
赵国砚问:“道哥,你听过‘黑龙会’没,我在这边查到的消息不多,佟三儿也只知道跟鬼子有关,说势力大到没边儿——”
江连横上了横劲儿,当即骂道:
“我管他什么黑龙会、八龙会的!在奉天,什么会党也别想压江家一头!”
电话那头,赵国砚沉默了片刻,郑重道:“懂了,道哥,你那边人手够不够,要不我马上回奉天去吧?”
江连横想了想,却说:“不用!国砚,这么多弟兄,莪最信的就是你了。”
“道哥,你别这么说,我有点儿瘆得慌。”
“说正经的呢!你听我安排。”
“好,你说。”
“你挑几个好手,在营口放出风去,就说你马上要回奉天。”
“那实际上呢?”
江连横压低声音道:“去旅大,摸摸荣五爷的底。另外,戏要做足,找个嘴严的,把书宁带回来,就说是来见大房太太,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儿,懂不?”
赵国砚连胜应答:“懂,还有什么吩咐?”
江连横沉思片刻,嘱咐道:“让书宁坐火车回来,你别坐火车,坐船去旅大。”
“明白!”
挂断电话,江连横靠在沙上点了一支烟,想了想,又转过头冲张正东说:“把家里的喷子、撸子、盒子炮都点点,给袁新法他们换上新家伙。”
“好!”张正东应声道。
“等下!”江连横叫住他,又吩咐道,“待会儿再去把袁新法的媳妇儿、儿子接到咱家来住。”
“现在?”
“现在,不能让袁大个儿分心。”江连横站起身,披上衣服,“另外,从今天开始,护院的不轮班了,都在家里轮流住。还有,上楼跟你嫂子说一声,用人的时候,先别打了。一会儿再让你嫂子给刘雁声打个电话,让他回来,还有闯虎,对,闯虎也得过来。等下,你先给我备辆马车,我得趁今晚去趟照相馆。”
接二连三的吩咐,让张正东像是拉磨的驴似的,来来回回转悠。
尽管东风心思细腻,将吩咐全都记在脑子里,此刻也只能停下来,面色有些狼狈。
“道哥,这……这几样,我先干哪个?”
江连横敲了敲脑袋,叹了一口气,说:“先上楼,上楼跟你嫂子说,让他俩先下来帮忙。”
张正东如释重负,“哦”了一声便立马走上楼梯。
江连横借机穿好衣服,正走到玄关时,楼梯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道。”
“嗯?”
江连横猛地回过头。却见大姑许如清站在楼梯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裙,一手搭着扶手,面露担忧,想问,却又不敢问,怕自己给晚辈添麻烦,犹豫了好长一阵,她才终于开口——
“小道,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江连横赶忙笑了笑,安慰道:“嗐!没啥事儿,吓唬吓唬他们,让这些人练练。大姑,你咋起来了?饿了?我给你热点东西吃?”
许如清欣慰地摇了摇头,心道:海哥果然没认错人。
她站在那里,心病似乎好了,又似乎没好,但却很真切地安慰眼前的大侄儿,说:“出事儿也别怕,家里有大姑在呢。”
江连横本打算随便说点什么,打许如清赶紧回屋睡觉。
但不知因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仰头看了看业已年老色衰的许如清,心里莫名多了些底气,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这些”长辈帮他顶着。
尽管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仍能让他感到一种厚实可靠的依托。
最终,他冲许如清点点头,笑了笑。
“嗳,大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