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大嫂动怒,面对此情此景,儿时被管教的记忆,顿时接二连三地涌入脑海。
没有什么人能彻底摆脱儿时的恐惧。
更何况,他们自知有错在先。
诚然,无论是南风,还是西风,他们都是在为道哥着想,但正如江城海所教导的那样,有些规矩,永远不能含糊。
王正南连忙跪着给胡小妍倒茶:“嫂子你消消气,我也该罚,我也该罚!”
把茶碗放在桌上,他便立马褪下上衣,爬到西风身边,等着挨打。
“东风,把鞭子给他们。”胡小妍转过头说,“你们俩,互相罚!”
王正南和李正西互相看看,没有怨言。
八股皮鞭沾着凉水,一下接着一下,抽在彼此的身上,疼在彼此的身上。
爷们儿的,别叫屈,别喊疼。
疼么?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不长记性,以后只会更疼!
……
“铃铃铃——”
楼下客厅的电话声突然响起。
胡小妍使了个眼色,张正东点点头,开门走下楼梯,接起电话——
“江家。”
“喂?是东风不?”电话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我赵国砚,道哥呢?”
张正东应声道:“稍等,我去叫道哥过来。”
很快,江连横便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在沙上,拿起电话。
“国砚,是我,说话。”
尽管看不到赵国砚的脸,但仍然能从听筒中感到他自责的语气。
“道哥,你现在没事儿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查了……我的问题,没察觉到荣五爷有动静。”
江连横皱起眉头道:“别扯没用的了,现在那边什么情况?”
赵国砚支支吾吾地说:“道哥,问题就在这,根本没动静。”
“不应该啊,佟三儿也没反应?”
“我找过他了,他也才知道,不像是装的,佟三爷现在比咱们还慌。我跟他说完以后,手下的招子告诉我,佟三儿现在把信得过的弟兄全都召集起来,给他当保镖呢!瞅那样,有点想要跑路的意思。”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说荣五爷是什么人?”
“说倒是说了,但佟三儿知道的情况也不多,只说荣五爷是旗人,一心想要复国,但到底准备怎么行动,他也不知道,咱们……最多可能只是个添头。”
“旗人?”
江连横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几幅画面。
营口的歪嘴杨,辽阳的老聂,今天下午的那珉,尽管零零散散,但这些辫子似乎一直都环绕在他身边。
佟三儿虽然没有辫子,但“荣”五爷、“佟”三儿、“那”珉……
江连横如梦初醒,他理应早有察觉,但又似乎不可避免地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
如此说来,那乔二爷也是旗人?
江连横觉得不像,乔夫人也从没提起过这档子事儿。
不过,无论乔启民是不是旗人,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无比怀念自己家族在往昔的风光岁月,而他必定对朝廷覆灭深感叹惋。
荣五爷这一伙人,醉心于复国大业,自然需要有人支持。
这些支持他们的人,最好是颇具影响力的世家大族、乡绅贵胄。
乔二爷确实在当地颇具号召力,恐怕也正因如此,荣五爷才会不加嫌弃,执意要扶持他去做红丸生意。
江连横不是神仙,没法先知先觉,当初自然想不到会是这种原因。
街头巷尾,对帝制的议论轰轰烈烈,那也是对方大头,谁能想到这里头还有前朝的人跟着凑热闹?
赵国砚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哥,佟三儿虽然不是咱自家人,但我这两年跟他交情还算不错。他一直跟我反复强调,要是能跟荣五爷讲和,那是最好的,总之千万别惹他,惹不起,说他背后好像有什么‘黑龙会’在给他撑腰。”
“黑龙会?”
“对对对,好像是鬼子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