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瞅你,宫田先生是看得起你,想跟你交个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礼尚往来。这不,先生听说你这保险公司要开张了,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帮忙?”江连横皱起眉头,“你们不捣乱,我就烧高香了。要是真想帮忙,那就干脆别搭理我,这样我就省老心了。”
谭翻译摇了摇头说:“啧!你要这么说,路可就走窄了。”
“诶!老谭,你还真说对了!我本名叫江小道,小道小道,当然走不了康庄大道。”
“江老板,我劝你好好想想,你是干货运保险的,离了南铁,你这生意能玩儿得转?”
“说到底,你不还是拿这事要挟我么!所以我问你,宫田龙二到底想让我干啥,直说。”
“不是要挟,是提携!”
江连横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跟你争,你有事儿快说!”
谭翻译提议道:“这么着吧!以后,你保的货在哪趟车、哪条线,跟宫田先生说一声,他会让铁路那边帮忙照顾,保准你的客户不受损失,怎么样?”
“代价呢?”江连横侧过身子道,“你别告诉我,这是免费的。”
谭翻译眼珠转了转,呵呵笑道:“我要说是免费的,你也得信呐!其实,让你帮忙的事,也很简单。我们知道你跟张师长有点关系,在军警商界都认识些人,你要是愿意跟咱们分享一些小道消息……”
“行!成交!”
“成、成交?”
“是啊!成交,没问题,听不懂么?”
“不是……你……你不再说两句了?”
答应得太痛快,谭翻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套劝降的说辞,来前反反复复演练了很长时间,结果竟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江连横早已熟悉了阳奉阴违那一套。
他深知,自己身在省城,难以跟鬼子硬碰硬,索性无论对方说什么,只管统统应承下来。
总之先拿好处,余下事务,磨洋工、找借口,实在不行就胡编乱造,没准还能使鬼子混淆视听。
等到鬼子觉得他百无一用,毫无价值,大概也就消停了。
想到此处,江连横便道:“我还说什么呀?宫田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我还有什么可挑的?”
谭翻译狐疑道:“江老板,你这不是违心之论吧?”
“莪违心?笑话!”
江连横霍然起身,指责道:“你说你,进屋以后就跟我在这磨磨唧唧的,还说我不上道,你倒是早点开条件呐!你早说,我早就同意了!”
“我……”
“我什么我?不说保我荣华富贵,你至少也得给点金票吧?你搁这抠抠搜搜的,半天不唠正事儿,咋的,你小子是不是要吃回扣啊?你等我哪天去跟宫田先生告你的状!”
“你……”
“你什么你?你要是没事儿就赶紧走,别在这耽误给皇军收集情报!”
谭翻译一怔,忙问:“什么情报?”
江连横摆摆手:“什么情报我也不能跟你说啊!抢功劳?门儿也没有啊!”
一通数落下来,谭翻译面上无光,当下便羞愤地站起身,嗖嗖地往前走出去两步,想了想,又转了回来。
“我就说最后一句,宫田先生让我带的话。”
江连横点点头:“你说。”
谭翻译得意洋洋地背过两只手,却道:“宫田先生让我告诉你,别以为张老疙瘩的位置有多稳,他能有今天,还得好好感谢东洋的帮衬。”
江连横冷笑一声,揶揄道:“多谢多谢,你要是不告诉我,估计奉天就剩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事儿了。”
谭翻译自顾自地说:“记住喽!东洋人想让谁上台,就能让谁上台!你别忘了,那张老疙瘩十几年前,手底下也就二十几人。”
“所以?”
“呵!多的不敢说,但你要是真心效力,让你当个县长啥的,不成问题。你要是真有那份能力,让你当个一省之长,也没问题。张老疙瘩能行,别人也能行。江老板,认清点,谁才是真靠山!”
说罢,谭翻译当即拂袖而去。
……
回忆戛然而止,街面上的喧嚣声又重新变得真切起来。
江连横端坐在车上,眉头紧锁,心里仍然在揣摩着谭翻译这话背后的含义。
不多时,马蹄声渐渐缓和下来,李正西慢慢收紧缰绳。
“吁——”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转身打开车门,说:“道哥,张师长的宅子到了。”
“哦,好!”
江连横点了点头,旋即钻出车厢,朝张家的别院里张望了一眼,门口的两个警卫员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江兄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