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下山。
傍晚时分,小风清清凉凉。
江家大宅早已是忙得不能再忙。
院子正中摆了一张大圆桌,墙根角落里摆了两张小圆桌,临时加雇的短工,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围着桌面码好碗碟,袁新法的媳妇儿也过来帮忙,顺便赚点外快。
胡小妍的肚子大得吓人,早已再无精力跟着操心,此刻只能躺在二楼的卧房里休息。
这段时间,她愈贪吃、嗜睡,人也微微胖了些。
每当看见肚皮高高隆起,小家伙又在里面翻江倒海时,胡小妍便觉得既惊悚又欣喜。
小花则已经度过了最初的不适,身孕还未显现,正在楼下和宋妈一起,操持、指挥着众多长工短工。
“东哥,小北!这边现在忙不开,你俩帮忙搬下凳子!”
“啊!听见了!”
赵正北应了一声,随手抄起两把鼓凳,跟着东风迈出宅门,绕着院子里的大圆桌摆好。
他一边怔怔出神地忙活着,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
不是在骂街,而是在复习功课。
两个月前,家里请了先生,小花和四风口都被迫学起了读写。
其他几人,无非是能学多少学多少,唯独赵正北被看得最严,胆敢偷懒,立马家法伺候。
不多时,韩心远和钟遇山回来了,二人各带了两个小弟随行。
紧接着是刘雁声,自从辽阳的保险分号开张以后,他便经常往返于两地之间。
三人落座,闲谈了片刻,便转头冲屋里问:“老赵还没回来么?”
张正东走出来说:“南风去火车站接他去了,马上回来。”
说话间,没过一会儿功夫,门口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正巧看见南风露头。
随后,赵国砚便一身西装革履地走了进来。
江家大宅的护院保镖,原先都是由他负责调度,如今见他回来,大伙儿便纷纷笑着上前打招呼。
赵国砚也是逐一点头,直至走到袁新法身边,猛觉得眼前一暗,停下脚步,仰起头,不由得怔了一下。
王正南笑着介绍道:“这是道哥新招的人,看大门的,叫袁新法。”
赵国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出手:“赵国砚。”
“哦,袁新法。”
两人握手,袁新法立时微微皱眉。
赵国砚暗中试了试他的手劲儿。
锅底似的老茧,厚实的掌心,肩宽臂粗,一开一合,力道如同铁钳——眼前的袁大個儿,虽然憨了点,但足以担得起江家大宅的头道闸关。
赵国砚笑了笑,松开手,抱拳说:“袁大哥辛苦!”
袁新法大约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接着便又走到大门外巡视起来。
最近几天,恰逢中秋佳节,江家往来送礼的客人不少,广源钱庄的苏家、冯记裁缝铺、贾家医馆、恒瑞药铺……
不少商号都派人过来走动,来人不仅对他客气,有时还会拍包烟,顺便带点小礼,东家允许他收下,小日子便过得愈滋润起来。
袁新法别无报偿,既然沾光得了甜头,就只能加倍卖命工作。
赵国砚迈步进院,刚一露面,众人拜年立马拿他的行头开起了玩笑。
“哎呀卧槽!老赵,小半年不见,你整这一身人模狗样的干啥,给谁看呢?”
“这还用问,寒碜咱们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