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与眼睛中像是有星星闪耀着,相当开心。
吴秋焓揉了揉她的头,丢给忒休斯一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自己又拿出一根三两下拆开放在嘴里。
“不要着急,慢慢来,现在是不是心情好很多了。”
吴秋焓平静的话语像是有某种力量一样,焦躁的心像是被清澈的水冲刷过一样。忒休斯悄悄翻手感受了一下张与的灵魂,刚刚她自己已经平复了大半,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稳定。
“草莓味的,”张与将棒棒糖放在嘴里唔哝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珍宝珠的布丁味,那个甜甜的特别好吃,下次给吴医生你带点来你尝尝。”
“没听说过这种。”
“毕竟市面上大部分棒棒糖都是阿尔卑斯和真知棒呢,珍宝珠如果不是因为我小时候喜欢的动漫角色经常吃,我也不会知道。”
忒休斯不常吃棒棒糖,确实不太清楚,她一般都吃那种独立包装的糖块。
在张与还专心吃糖的时候,忒休斯注意到吴秋焓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忒休斯点点头,大致猜得出对方要找她说什么,大概是关于张与的部分病情和刚刚的突发情况吧。
对家属的适当询问还是有必要的,只要不透露隐私就好,不过忒休斯觉得自己就算真的说了什么隐私内容,肯定也没作为心理医生的吴秋焓知道的多。
忒休斯正纠结着编个什么理由和吴秋焓单独说话比较好,把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张与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不安又做出什么事。
在忒休斯开口之前,张与先开口了。
“如果你要和吴医生一起去聊些什么的话不用找借口,如果想了解刚才的情况那想说就说,我都无所谓的。”张与虽然头一直没抬,但似乎对一切的发展都有所预料。毕竟刚刚那么突然的沉默,张与坐在中间,但是背上总有种被人看着的寒毛耸立的感觉。
吴秋焓鼓了鼓掌道:
“不错,猜得很快,可惜我只是你的医生而不是你的咨询师。”
“来当我的咨询师也可以哦。”
();() “你给钱吗?”
“市场价,我记得二百一小时?”
“事实上二百一小时是刚入行不久的咨询师收费标准,资深的可以收到一千块钱,”吴秋焓缓缓解释道,“不过你给我再多钱也没用,我是公立医院的医生,医院规定不可以接外快,你要是不给钱我还可以不以医生的身份和你聊聊。”
忒休斯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大受震撼,一千块钱一次都嫌贵了,而正常价格竟然是一千块钱一小时。要知道她今天上午占了虞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给了两百块钱,也已经是远高于这座城市一般工资标准的程度了。
一个小时,一千块钱……忒休斯本来蓝色透亮的眼睛都呆滞无光了,她现在还在做每天五十块钱的体力活,生活的打击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知道我现在努力备考去当心理咨询师是不是还来得及?
吴秋焓看出了她心中想什么,冷漠打破了她的幻想:
“别想了,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在这座城市里基本一直处于寒冬状态,只有近两年网络发达之后才好了一点点,但也基本上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状态,如果你是个新手更赚不了什么钱了。
“在此之前谁会说自己有心理疾病,找了心理咨询师让别人知道了能说闲话说好久,最后说不准还要被直接送到精神病院。
“前几年的时候我们这里都没什么病人,那不代表大家的心理都很健康,而是绝大部分人都迫于现实的压力在讳疾忌医罢了。”
忒休斯从前没怎么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其一,毕竟在这个大环境下,就算喊苦喊累也不一定会被人怜悯,说不定还会被人指指点点说这个人吃不了苦心理脆弱之类的。
其二,忒休斯的心确实足够坚强,在没有身体因素的影响下,一般的痛苦也影响不了她什么,她唯一陷入挣扎的就是关于幸存者愧疚这件事。
张与冷笑一声,手无意识摸着自己的左臂:
“有时候可不是病人讳疾忌医,而是病人的家属在这么做。
“如果不是我的亲戚有几个人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再加上我直接用刀割开自己的小臂,估计现在我妈还会说我开朗阳光怎么可能得病呢。
();() “小时候不理解的,随着周围大人一起指责的,现在都变成报应落在了我身上。”
“你的亲戚?”关于张与的亲戚,忒休斯只知道她的父母和外婆,除此之外没有听她说过更多关于自己家庭的事情。忒休斯以为张与只是普通的离异家庭,现在看来,可能她的病因也有更复杂的家庭因素甚至遗传因素在。
张与知道自己的家庭说起来要很多话,迅速把剩下的棒棒糖咔吧咔吧咬碎了吃下去,看得吴秋焓一阵皱眉,仿佛看见了什么浪费粮食罪大恶极暴殄天物的家伙。
吃完之后张与清清嗓子:
“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我外婆带上我妈在内四个儿女,每家也各生了一个孩子。
“老二,老二家的孩子,还有老三,最后再加上我这个老四家的孩子,大家多少都带着点毛病。
“有严重到精神方面送医院的,也有像我一样需要长期吃药和疏导就好的。”
忒休斯惊叹一声,这确实多少有点遗传因素在身上,就算没有,能在病患亲戚这么多的地方长大,张与估计也难免会受到些影响。
“嗯,那老大呢?”忒休斯忽然意识到只有老大没说。
张与摇摇头摊手道:
“我跟大舅不熟,他和他家的儿子我更是十七年只见过两面。
“我们家的传统是三十初一在婆家,初二去娘家,所以我大舅二舅和我妈我姨是错开的。
“二舅和外婆住在一个小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和外婆住在一起的,还能见上几面,但大舅那边我确实没什么消息。”
“这样啊……”
忒休斯皱着眉想到,张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外婆住在一起,可见外婆大儿子的面寥寥无几,明明是母子,但是这回家的次数也少得太可怜了吧。
看着张与说起这些面上平静无所谓的样子,除了真正的病因忒休斯还未了解以外,她大致知道了是什么助长她的病情增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