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踱步的步子稍微小了一些,方才暴怒的神色尽数褪下,又恢复惯常的和煦。
他回身看向沈修妄,讳莫如深:“好,那便如你所言。”
话锋陡转,他又说:“沈修妄,倘若你不能为朕打赢这场仗,后果自负。”
沈修妄以头叩地,一字一诺:“多谢陛下对青州百姓的仁爱之心,若臣不能战胜,必将以死谢罪!”
赵贤目光幽深盯着他片刻,忽的朗声大笑,再度俯身来扶他。
“唉,这尚未出战便说甚死不死的,行之啊,你的能力朕最清楚不过。”
“起来吧,去后头偏殿取剑换甲衣,即刻领兵去往北境。”
沈修妄缓缓起身,恭敬应是。
赵贤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和蔼:“安心征战,沈府,朕已经派人好生照料看护了。”
沈修妄抬眸与他对视一瞬,已然心知肚明,若他领兵后胆敢行差踏错半步,沈府满门不会留一个活口。
他一字一顿,默然颔:“臣,替府眷多谢陛下。”
赵贤收回手,掸了掸龙袍宽袖,转身往九五之尊的高台宝座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语调深沉:“你明白就好,去吧。”
“是。”
沈修妄步伐沉重,毫不犹豫退出殿外。
待他离开后,这场试探、威胁的君臣对话暂且结束,赵贤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懑。
“啪!”
一把掷出御案上的青瓷茶盏,砸得粉碎。
他咬牙切齿:“沈修妄,是你逼我的。”
听到殿内摔杯子的动静,蔡公公陪着小心走进来,恭敬说道。
“陛下,何大人遣人来报,沈府已然被围起来了,府内诸人无诏不得擅动。”
赵贤目光凶狠:“盯死他们,若沈修妄敢有任何不敬的动向,立刻提出人来杀!”
“是。”
蔡公公眼珠子转了一下:“方才他们入府点查,现有一位行五的庶小姐午间出府去往栖禅寺看望老侯爷了,可要派人将她抓回……”
赵贤眉心一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栖禅寺,险些忘了还有个沈老侯爷。
这位沈老侯爷当真英雄迟暮,当年亦是一方辅国重臣。
记得从前皇爷爷在位时,还曾御赐一把宝剑给他,上可斩公侯大臣,下可杀黎民百姓。
那剑能先斩后奏,世代相袭。
沈老侯爷避世多年,朝堂之事从不参与,但京城中累世积累的权贵人脉,却不可小觑。
如今尚未到与沈家彻底撕破脸面之时,没必要提前将话柄落下。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疲乏,对蔡公公摆手:“罢了,暂且别去栖禅寺搅扰佛门清净。”
一个庶女而已,去看望祖父,能掀起什么浪来。
他想起要紧事,说道:“你派人去给于将军送信,青州之事暂缓,叫他立刻带兵北上,在尾巴后头盯着沈修妄,等朕示下。”
蔡公公会意:“是,老奴明白。”
他顿了顿,又说:“陛下,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程樾、大理寺少卿齐清珩,还有翰林院大学士沈儒安皆跪在外头求见。”
赵贤没好气的冷嗤:“不见,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个够!”
求见,还不是要为沈修妄和沈府求情。
大魏的天下姓赵,日后没了他沈修妄,还当真不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