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妄换好甲衣,腰间配上剑,便领命去往城外军营点兵出征。
饭未吃一口,茶未饮一盏,甚至经过沈府门前,也没下马进去看一眼。
他不进去,是为家人好,他若进去,徒增伤感。
“驾!”
他夹紧马腹,收起心绪,目光逐渐凝重,径直往城门而去。
刚出城门,从斜里拐角处忽的冲出一辆青蓬马车拦住去路。
“吁。”沈修妄勒紧缰绳,适时停下。
从马车内走出来一位穿素白长裙的女子,帷帽遮面,两边臂弯间挽着沉甸甸的大包袱。
沈修妄略一定睛看清来人,当即翻身下马迎上前去,“阿姐。”
“阿姐,我一切都好,此刻日头毒辣,你出来作甚,快回杜府吧。”
现下他是戴罪之身,谁与他会面都会被连累,他不想阿姐在夫家难做。
热风微微吹开沈倾意头顶的帷帽纱帘,露出沈大小姐清丽出尘的半张脸。
她疾步走上前,两人相对而立:“二弟,阿姐来送送你,不会耽误你太多功夫。”
说着,抬手将包袱递给沈修妄,耐心说道:“这个墨蓝包袱里装的是些衣衫、鞋靴,我平常亲手为你做的。”
她闲来无事攒了许多,一直没给他,如今得知消息全部装来了。
沈修妄伸手接过包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沈倾意又将另一个白色包袱递给他:“这里头有三个大口袋,装的都是糕饼、干粮,从前你每次出门打仗阿姐都会给你做,这回仓促了些,别嫌弃。”
“还有这一袋里头装的都是药,金疮、跌打损伤、伤筋动骨,都能治。”
沈倾意对他笑笑:“阿姐不希望你用到,但是沙场刀剑无眼,又时常缺医少药,你带着,阿姐心安一些。”
沈修妄捧着满怀的东西,尤其是装有糕饼干粮的口袋里还散着热气,不用想也知道大姐做完这些有多匆忙,又有多焦急的往城门口赶。
他心里忽的很难受。
但这种难受,无法言说。
沈修妄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对她扯出抹笑,宽慰道:“多谢阿姐,我如今又不是十五岁的毛头小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别操心我,你快回去吧。”
沈倾意抿紧唇,眼眶有些泛红,重重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姐姐等你凯旋,快去吧,莫误了行军时辰。”
她吸了吸鼻子,玩笑道:“糕饼干粮必须都吃了,可不许挑嘴。”
“欸!弟弟遵命……”沈修妄听话地连连点头,转身将包袱安置在马上,捆得结结实实。
随后翻身上马,回头又郑重对她说道:“阿姐,家中你别担心,待我战胜,那些人就会撤了。”
沈倾意站在原地,抬头目送他:“小妄,你要平安归来。”
闻言,马背之上的沈将军对她挑了挑眉,一如少时那般顽劣骄傲:“放心吧,阎王爷轻易不敢收我。”
沈倾意被他逗笑,笑着笑着,帷帽之下的脸颊黯然滚落两行热泪。
沈修妄策马扬鞭,身形渐远,唯清亮嗓音悠悠传来:“姐,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道上尘土掩去男子挺拔身形,最后隐于长路,只剩一个越来越模糊的黑影。
沈倾意泪流满面,红着眼睛,久久舍不得转身。
自城内长街之上忽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随行丫鬟慌忙近前唤她。
“夫人,世子来了,咱们快回去吧……若是被他现咱们偷偷来送二公子,又得对您动怒……”
沈倾意摸出袖中帕子擦了擦眼泪,冷冷的:“动怒又如何,我这世子夫人向来形同虚设,左不过给他的新欢挪位子罢了。”
耗了这么多年,她当真累了。
沈府满门荣耀之时她不能锦上添花,如今势颓,她又岂能独善其身,偏安一隅。
话音未落,杜文湛骑马赶到,尚未勒马停稳便跳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走来。
怒气冲冲:“沈倾意,你那二弟和沈府现下是何处境你不知道么?”
“还敢来送他,是否要将我们杜国公府一并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