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学问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这是他们认为让天下走向大同世界的唯一办法。
可苏澈却说这会成为天下普通百姓的枷锁,让他们成为精神上的奴隶……
这样的暴论,自然无法让他们接受!
他们死也不会承认,公心公行,人人仁爱,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样的美好憧憬,竟然会导致社会变得更加糟糕!
就像
是说“只要人人充满爱”会导致世界灭亡一般,这是什么歪门邪道,什么奇怪言语!简直不可理喻!
这样的暴论,直接将他们激怒了!根本听不下去了!
实际上,这确实是苏澈“唯结果论”了。
因为历史会慢慢证明他是对的,所以他就直接以结果来反推这是错误的道路,别人怎么又怎么会接受呢?
这个时候的人,谁会知道大儒会慢慢变成贱儒、腐儒呢?
他们都是公心公行的大儒,是一心为天下的贤士。
苏澈这一番话,自然无法得到他们的认可。
孔夫子正在皱眉听着苏澈的话呢,忽然听到自己的弟子怒骂,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些奇怪的问着:“你们在做什么?”
“夫子……他……”子贡还想说什么,却被孔夫子再次打断。
“我问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孔夫子平静的问着。
“此人狂妄,我欲杀之!”子路说。
“这是想法与理念的斗争,你们却要动用刀剑,这是对我的侮辱?还是对这位先生的侮辱?如果你们要杀他的话,那就先杀我吧。”孔夫子平静的说道。
这话一出,一群弟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澈,随后原地坐下。
他们平时的性格并非如此,实在是因为苏澈这些话太过于石破天惊了,直接挑战了他们的底线,不作那才怪了。
“还请先生继续说。”孔夫子转过头看向苏澈,微笑着说道。
苏澈能感受到孔夫子的真诚,他这一生的行为被直接否定,却并没有恼怒,而是让苏澈继续说下去,这是何等的气度?
苏澈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
“或许您的出点是好的,但这些理念,这些学说,恐怕会慢慢成为统治者的工具,成为他们控制底层民众的手段。”
“您的本意是教化世人,但问题是……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最终的结果往往会偏向另外一个结果。”
“我认为想要进步,就必须经过残酷的教训,克服一个个问题,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一个全新的社会理念,不同于以往。”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互相矛盾的,因为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不平衡。”
“所谓人定胜天,就是将一切的不平衡变为平衡,尽管后来又会从平衡到不平衡。”
“这是天道,也是人道。”
“可我们只要循环往复,不断持续,让每一次循环比上一次更高级,那一切就会向好的方向展。”
“不平衡是经常的,绝对的,平衡是暂时的,相对的。”
“一次次让不平衡归于平衡,最终的目的地,大约便是大同。”
苏澈说得很笼统,说得也很晦涩,一旁的几个弟子听得云里雾里,可听到平衡二字,便猜测原来这人是老子的学派,过来砸他们儒学的场子的!真是可恶!
然而孔圣人却是听懂了。
可正是听懂了,反而让他有些困惑……这到底是哪一派的学说呢?
平衡之道是老子的道,道德经第77章中说: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然而苏澈所说的平衡,却和老子的平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老子讲究无为而治,他说的平衡和苏澈的平衡,可不是一个东西!
所以孔夫子也一时间不太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出自哪个学派?
孔子推崇天下为公,而苏澈这一番话的意思,却是“以人为本”,和孔子某些方面的言论不谋而合,这种理论虽然粗糙,但却为孔夫子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孔夫子开口问:“何为平衡?”
苏澈回答:“平衡即是综合平衡。”
“综合平衡?”孔夫子有些不理解:“这又是何解?”
苏澈继续说道:“诸侯与诸侯之间,卿大夫与卿大夫之间,士与士之间,民与民之间,都是不平衡的,因为不平衡是普遍的客观规律。”
“想要达到综合平衡,仅有理论还不够,还需要通过不断的努力,不断的进步,不断的变革,最终达到天下平衡。”
孔夫子:“……”
这是何等的志向?
让天下诸侯平衡,让天下卿大夫平衡,让天下士大夫平衡,让天下之民平衡,这比他的“天下为公”还要更难一些。
孔夫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太难了,非一人之力、非一国之力,纵是霸主,也做不到这点,也无法做到这点,你又如何去做?如何能做到?”
这的确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