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明天听我的令。”
“是。”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匆匆出发。这回顾不得看路上的景致了。赵娘子铁青着脸,不断地打马赶路。祝缨劝道:“阿姐,再补充些食水,一气到寨子里吧。”
赵娘子道:“不用!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他们怎么说!”离大寨越近,她看起来就越生气,嘴唇抿得死紧还打着哆嗦:“我是哥哥带大的,他们竟然敢不让我见哥哥最后一面!他们怎么敢?!”
祝缨道:“你真得歇一下了。”
“我不!”
“那好,回到家里先别冲动,嗯?我会一直与阿姐站在一起的。”
赵娘子想将嘴角往上扯一扯,脸竟然僵住了,她说:“好。好阿弟。”
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赶到了大寨前。这里寨门紧闭,一片肃杀的样子。岗哨上早看到一行人往这里来了,祝缨十来个人,赵娘子也约摸是这个数,一总算下来人数不算很少了。寨子里的人十分警惕,因为他们都骑马,且速度不慢,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到了寨子下面,上面喊话:“停住,不停就放箭了!来的是谁?”
赵娘子破口大骂:“你们瞎了?等我进去,将你们眼睛一个个都戳瞎!”
祝缨知道她干得出来这个事儿,却不出声阻拦也不表明身份,任由上面一片惊慌地说:“这就来!这就来!”
等了好一阵儿,寨子的大门才打开,里面一片火把,火把照耀之中,祝缨看到了树兄。
赵娘子提起马鞭冲了过去,祝缨没有下马,带着项家兄妹骑马跟在她的身后。赵娘子见人就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哥哥?”
树兄挨了好几鞭子,仰头握住了赵娘子的腕子,低声道:“出事了。他们打起来了。”
赵娘子一怔,祝缨到了他们的身侧道:“问问大哥在哪儿,大嫂和孩子们在哪儿。去那儿!”
赵娘子问道:“我哥嫂呢?我侄儿侄女呢?”
树兄嘴里又酸又苦,道:“正打着,你再这样闹,就回去吧。”
祝缨道:“为什么打的?谁打谁?谁挑的事儿?”
树兄发现了她,道:“您也来了?”
“陪阿姐回来看大哥,路上才知道……”
赵娘子已经不耐烦了:“咱们走!”她鞭马上前,一路往家里卷去!祝缨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到了大屋前的广场上,一行人勒住马。广场上,渭泾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人,前排的兵刃向着对方。她们一过来,双方人都望向她们。
赵娘子道:“你们都是谁的人?!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这是要干什么?!都是混蛋!”她骂得虽响,心里却慌,她已经意识到眼前怕不是娘家人排斥自己这么简单,而是娘家人内讧了!
祝缨低声道:“快,进去看看什么事儿。”
双方已经吵了起来,渐有互殴的趋势,祝缨看着地面上一些还没完全变成黑褐色的痕迹,手按到了刀柄上。
仔细分辨,一边叫着:“老洞主将寨子传给我们新洞主!阿浑算什么?!凭什么要另立别人?”
另一边说:“那是老洞主的儿子,不比女儿更亲近吗?”
“儿女都亲近的!要听老洞主的令!”
“给你们,就都要送给山下人啦!”
“放屁放屁!山下送上来多少好东西,你也吃到了肚里,现在说这个话,叫你肚子也烂了、肠子也烂了。”
祝缨催促着赵娘子:“快去调解了他们兄妹,不然,自己人就要先血流成河了。”
赵娘子道:“走!”
她在前面开道,祝缨跟着后面就冲了过去!双方的人以为她是赵娘子的山下随从,倒没有很在意。
她们一行人顺利地进了大屋。
——————————
大屋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整个大屋也充满了执兵器的人,情况比外面还要复杂。一边是苏鸣鸾的,一边是她大哥和阿浑的人。赵娘子从正中走过去,祝缨也大摇大摆走在正中。到火塘前,两派人正在对峙。阿苏洞主的夫人坐在丈夫原来的位子上,她的左手边是苏鸣鸾、次子、巫师等人,右手边是长子、三子等人以及阿浑。她的周围也围着一圈的武士,都执兵器护卫在她的周围。
看到赵娘子,阿苏夫人道:“你来啦?”
赵娘子道:“我不来,难道等你们请我来吗?!你们干的是人事吗?哥哥升天了也不告诉我!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鸣鸾看到祝缨也回来了,心道:他来得也太早了。
那边阿浑已经叫了起来:“你们看,这是山下的官儿,小妹就是与他勾结,心向着山下。要拿寨子献给他,讨好他!好跟他过活!”
这就不要脸了!
祝缨对阿苏夫人道:“阿嫂,阿姐担心大哥,我陪阿姐上山探病,路上才听说大哥走了。”她摆摆手,后面衙役紧张地将携带的礼物往前奉上。阿苏夫人身边下来两个武士,一趟一趟地搬取了几个匣子展示给阿苏夫人看。
阿苏夫人道:“阿弟,我们家里有点事儿,你和妹妹先去休息一下。我办完了事咱们再送你们哥哥。”
赵娘子道:“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得开?”
祝缨看了苏鸣鸾一眼,苏鸣鸾沉着点了点头。祝缨也看出来了,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苏鸣鸾占优,但是上面还有个阿苏夫人,看样子这位夫人也不是个纯正的内宅妇人,她自己也有一股小势力可以均衡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