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道:“遇到了搭把手,没遇到也不招惹,好吗?”
祝缨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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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不愿意备考,祝缨也就不再强求,她也正有事情要做——女卒们来报到了。
祝缨自己定的规矩,大理寺诸官吏不得单独与女卒们接触。她自己也必须做个表率,事到临头只好再拉上一个鲍评事、一个胡琏,三个一同办事。先把她们带到了跟京兆府借的房子里,裁缝叫上,裁衣服。然后是讲解皇城的规则,让她们都背下来。
再是礼仪。
礼仪果然是最麻烦的,因为她们是女人,而祝缨等人知道的都是男子的礼仪,并且皇城当差的,从来没有妇人。宫城里的宫女,那不算皇城的人。
胡琏道:“这可怎么办?”
祝缨道:“什么怎么办?照咱们的来!什么男女之礼?咱们讲内外之礼!她们出来做事,就是在外,同咱们一样了。”
胡琏道:“那这个好办!反正狱卒也见不着什么大人物,等闲不会有人挑理!”
狱卒需要学的礼仪也很简单,走路、从哪里走,要怎么避让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个官她们都避让。大礼是什么样的,万一有机会晋见又是什么样的,都不多。因为需要她们出现的场合也不多。
没两天就学好了,她们的牌子也下来了,衣服也裁好了。
在正式进入皇城之前,祝缨给她们讲了她们之后的待遇:
有衣料,当然,先发一身秋季的衣服,然后是可以领今年最后三个月的俸禄。俸禄分粮和钱两样,不多,但是与男卒等同。到了冬季还有衣料发下来,她们必须裁新冬衣,这关系到大理寺的体面。大理寺再有些额外的补贴,各大年节都有一些,马上十月入冬,就是领一补新增的炭补。
再有,大理寺里固定有一顿午饭,伙食很好。如果有值夜,则一天一夜三顿饭都有了。
最后,祝缨说:“还有一些零星的,进了大理寺就都知道了。”
除了吴氏这样家里在大理寺当差的“世家”,其他人都很振奋!
付小娘子算了算:只在庵里赁一间房娘儿俩住,一年也就两贯钱!还能有余钱!禄米够娘俩吃还有剩呢!可以带小郎出门吃些肉补身子了!还能换副贵些的药!还有布!小郎两年没裁新衣了,可怜他才三岁。
又一想,不对,还有柴炭,冬天可以暖和了。还有旁的补贴,连米和钱都能省更多。一时之间,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另一位车小娘子则是公开的笑出声来与她的朋友甘小娘子抱在一起:“这下可好了!”
甘小娘子也说:“这下我可以放心你了!”
又有一个好像时刻在准备窜出去的周小娘子,她是第三个未婚的小娘子,也是有着明确名字的人,叫周娓,她一脸的跃跃欲试。
另还有跑步第一的妇人徐大娘,与付小娘子的神情也差不多。此外又有一个寡妇赵五娘,最后一个是屠户的娘子霍二娘。
人人都高兴,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对大理寺的待遇并不知道得很明白,照着她们知道的京兆诸府县的待遇预期的,之前听到大理寺的规矩,也是硬着头皮撑着的。她们各有各的难处,必须得抓住这一次的机会。难一点就难一点,总比没希望强。
听到大理寺的待遇之后,真是意外之喜。
胡琏与鲍评事两个人见她们这样高兴,也对大理寺生出许多的自豪感。胡琏清清嗓子,道:“既然如此,就都回去吧!明日不可迟到!”
鲍评事左看右看,自己官最小,只好由自己唱个黑脸,说:“且慢高兴!能在大理寺做下去,这些才是你们的!若犯了规矩,被赶了出去,这些也就与你们没干系了!选拔的时候你们也见着了,多少人盼着呢!可都要打起精神来呀!”
八个女卒一齐答道:“是!”
祝缨道:“好了,都回去吧。”她也与胡、鲍二人回了大理寺,最后巡视一下女监的环境。女监里也有牢头们的住处,两间房,一间是给狱丞的、一间是给狱卒的。狱丞有自己的单床,狱卒就只有通铺。占据了整个牢房最靠外的地方,这里也是通风比较好的。
胡琏道:“是该看看,别有老鼠。吓着人。”说完又想起来,祝缨这个缺德鬼,往小黑屋里放老鼠来着,怕老鼠的人得分都不高……
胡琏无语,片刻,道:“你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祝缨道:“那是,我怎么会没有道理呢?”
三人一笑,让小陶把门给锁了。
这一天祝缨回到家里,就问花姐:“又去慈惠庵了?”
花姐道:“嗯!我想看看付小娘子,她明天就去大理寺了呢。”
“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多着呢!”花姐微有得意,“你猜,我都听到什么了?”
“我不猜,你说。”
“你手里有她们的名帖、保书,可也只有纸上那几行字,可不知道她们个个都是有故事的人。我都从付小娘子那里打听到啦,没想到吧?”
祝缨笑道:“小心她拿你当坐探!她孤身在此,一定是很谨慎的。”
“她与尼师说话,我听到的呢。只是有些奇怪,她怎么知道那么多?”
祝缨想:我给她们每人二百钱呢!还让她们可以先聚一聚,你猜她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花姐本也有心为祝缨探听点情况,不等祝缨再问就说了:“付小娘子你是知道的。其实这些人里,好命的并不多,都是生活艰难才要出来抛头露面讨生活的。”
“也就是甘小娘子,她有家人关爱,一是陪车小娘子,二是自己觉得不弱于人,就过来试一试的。小陶家的吴姐姐你知道的,人家婆家娘家都是干这个的。旁人就不一样了,好些是家里有难的。
车小娘子的爹娘都过世了。她家人没了,自己一个人撑不起整个武馆,不是她武艺不够或者不肯教,而是没几个人肯跟她学。她又不能赔钱教徒弟,只能另谋他路。她有师兄弟,人家帮着葬了师父之后就没那么多情份再听师妹的吩咐了。要么,她跟某个师兄弟成亲,要么关门,要么她有个婆家,师兄弟们倒也能充当娘家人撑撑场面。她爹生前都认识些什么人呢?也都不是可靠托付的人。”
祝缨心道:车猛确实……他认识的人讲的义气里,包括娶他的女儿或者给他女儿找个婆家,但绝不包括给车小娘子打下手。
她说:“现在她有差使,可以把她爹留给她的房子好好修葺一下了。”
“你怎么知道的?”
祝缨道:“别人我不知道,她家武馆我逛街的时候看过,已经破败了。房子几处坏了,又要被压价,所以才没有卖出去。想租,人家也不租个漏顶的房子!现在好了!修房子,把闲的几间租出去,又是一笔收入,她可以安心过活了。”
花姐道:“原来你想买她的房子吗?她家那里地方不算好,离皇城又远,不适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