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与祝炼却希望户曹能够有个心理准备,今年这些收入比较勉强,明年可能交不了这么多。巫仁道:“无地可垦了么?”
梧州、博州都是比较“老”的地方,开发耕种年载长,条件好的荒地所剩不多,尤其梧州,还有外五县不归管。
不过博州比梧州要新,应该还有余地的。
赵苏叹气道:“你们没发现么?近几年不如往日了。”
祝重华奈着性子听他说完,惊讶地道:“怎么,现在这样还不叫多么?”
祝炼道:“当然不算多!南方本就贫瘠,产量不如北方,西三州又不如东二州。”
祝青君想了一下,轻松的表情不见了,轻声说:“不是现在多,是先前太差。西征前,西部三州以前少一季麦,水利也粗糙,耕种的人也无力。”
多了一季庄稼,水利、农具等又变好了,一年的产量自然就提上去了。祝重华是西三州出身,人生前几十年的经验,一年的产量比现在少一季麦子的收成。这还不包括每季产量的提升。所以百姓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包括祝重华在内的不少官吏也觉得没有问题。
赵苏、祝炼是在山外做过地方官的,经验、标准、底线与她不同。祝青君介于二者之间,一经提醒也想明白了。
祝重华慢了一拍,又多想了一想,却并不愁:“那也比以前强多了,如今兴旺,咱们还是能应付下去的。你们三位不要愁眉苦脸的,再苦,也不会比以前苦。”
祝炼道:“你说兴旺,也包括人口呀!吃饭的嘴,也多了。”
祝缨对巫仁道:“明年要有数。”
“是。”
祝缨没有同意现在就宣布削减明年的赋税,只是让巫仁在制定预算计划的时候要留一点余地。万一明年减产,也好有个退步。
一旁,刘遨奋笔疾书,记录着会议的内容,一面在心里吃惊:还有这样的?看来,二十三娘去普安州是对的,我等该当知晓这些事。
又想,如今在朝为官的人又有多少人能够了解这些细节呢?或许知道年有丰歉,个中前因后果,恐怕未必能知。旧家子弟,哪怕到地方上为官,又有多少是想到膏腴之地补贴家用、并不用心治国安民的呢?
越想越是心惊,恨不能提醒一下朝廷。
到会议结束,她最后两页纸记的记录就显得很潦草。写完了,交给祝缨看之前,刘遨道:“这两页容下官誊抄一下。”
祝缨扫了一想,问道:“这时在想什么?”
刘遨支唔着说了。
祝缨道:“以前也有不懂的,只要他们不折磨人,就算不错啦。如今且看王、施如何施为吧。姚辰英应该也不差。”
“还有冼敬呢?”
祝缨道:“以前政事堂里是三个人,现在是四个,会好一点。”
刘遨略略放心,姑且不提自己也想到地方上的事,暗忖:科考、铨选、学校,我暂时都走不开,不提也罢。二十五娘手上律法科条也还没结果,她会比我快些,到时候先向节帅进言,让她也去见见世面。待二十三娘经验足了,能调回来接手,我再请外出。
她算盘打得响,手上也不停,这回抄得倒工整,核对无误,将草稿抽走销毁,定稿交上。祝缨仔细地审视这一份记录,提笔写写算算,刘遨见状忙退出,继续去给学校调整课程去了。
……——
开会的事情外面并不知道,就是幕府里,也没有太多的人意识到这种情况。
赵振是隐约觉出一些的,且刺史们今年与巫仁吵架的情况与往年又略有不同。反复不停地来来去去,但是争吵的声音变小了。尤其是祝重华,她虽是个女子,嗓门儿却不小,调门也高,今年她压住了。
犹豫再三,他找到了祝缨,隐讳地略提了一提,是不是考虑一下年景、收成、赋税之类?
祝缨道:“你是有心人。”
赵振苦笑一声:“老师必是心知肚明的,我只是……多嘴罢了。若安南也勉强,外面的百姓不知会怎么样了,天下,焉能太平和乐?”到时候又得有民乱,又得再把之前的破事再重复一遍,真是没完没了。
祝缨道:“来得正好,今年的邸报他们还没抄完,这里有一个消息,你看了或许会高兴。”她把自己案上的那一份邸报给赵振。
赵振双手接过,见上面的内容有几条确实令人精神一振:一、江政被召回京,朝廷会另行派员南下;二、罗甲秀又被起用了;三、盐务换人了。
罗甲秀被重新起用,代表风气略好了一点,由此推断,江政应该也要得到重用了,由这两人可以推出,新的政事堂确实有些能耐。盐务上之前是郑熹的人,郑党不能说全然有害于国,可是盐务上与安南的勾当,也挺让赵振看不过眼的,调走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