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鸾的打算与祝缨差不多,调解、见证、主持的事都让苏喆来干,苏喆才是未来阿苏家的当家人。苏鸣鸾过去,主要是为了压阵,防止真的自相残杀起来,那实在不好看。
到了大寨,里面的丧事已经过半,侄子们来拜姑母兼家主。苏鸣鸾道:“我去看看你们阿妈。”将事情留给苏喆。
等到外面吵嚷起来的时候,苏鸣鸾也不管,与嫂子二人一起只当不知道。她是装聋作哑,她嫂子是真聋但不哑,两人在一起一说张仙姑的过世,二说苏飞虎死得早。外面的吵闹一直没停,直到吃饭的时候饭堵了嘴,才安静了下来。
晚间,苏喆虎着脸到了苏鸣鸾的房里:“阿妈!”
“这就沉不住气了?”
苏喆摇了摇头,面色缓了缓:“他们也太蠢了,办的那叫什么事呢?”
“怎么?争起来了?”
“真要那样就好了。”
原来,留在老家的几个兄弟抱团排斥苏晟,以苏晟在西州不回来为由,想不分他家产。按照习俗,遗产就不是均分的,继承家业的长子分得最大一份,其他兄弟分得很少,许多人只有能够养活自家的财产,再多就没有了。子孙后代一不小心,没几代就成了寨子里的普通人了。
即使这样少的财产,他们也不打算给苏晟。苏晟自己无所谓,苏喆却不能让“我们幕府里出来的人”受气。苏晟不吵,苏喆还要主持呢。
苏鸣鸾道:“是这个道理,你打算怎么办?”
“该分的一定要分,苏晟不要也得要!说他以后在西州不回来了?呵!”苏喆重重地冷哼,“不回来,放在那里养老鼠也得给他留下。”
苏鸣鸾微微点头:“不过呢……阿晟?过来。”
苏晟埋着头走进来,说:“你们甭费心了,不给就不给,我来看看阿妈,等阿爸下葬了就回去。吉远府的那些人刁钻得很,不亲自在北关看着我不放心。”
母女俩还要劝他,苏晟摇头:“有东西在儿,几间房子、一点牛羊,我还要想着自己有这么一分家产,分神。不如全心全意去西州。”
苏鸣鸾低头想了一下,道:“这样,东西你不能不要,不能坏了规矩。房子带不走,让他们折抵能带走的给你。你在西州安家,也要钱。”
苏晟无可不可地点头:“行。”
最后竟是苏鸣鸾母女在给苏晟争取,苏晟的哥哥们却拼命把他应得那一分折抵压价。能住人的大宅,因在寨子里,折的价就绝不够在西州城再办一个同样的,那钱能买两间房就不错了。苏家老大还不是压得最狠的,最狠的是那位娶了苏晟相亲姑娘的仁兄,他跳得比大哥还高,必不肯苏晟再回来。
看得苏喆也动了真怒,冷笑一声:“舅舅一走,你不是要去岳父家了?寨子里的事,让留在家里的人来商议吧。”把这位表弟给顶了回去。
一番拉扯,苏喆帮着苏晟争,奈何苏晟自己不想争,苏喆也只从表兄那里给表弟抠了一小匣生金。此后,家中就再没有苏晟的位置了。
苏晟也不生气,拜别母亲和姑母,回西州城去了。
苏鸣鸾与苏喆则先回阿苏县,苏喆生产的时候,经过考虑没有在条件更好的西州里生,带着肚子回到了阿苏家,在寨子里生的孩子、在寨子里休养。生完了,把孩子放在家里给苏鸣鸾照看,自己孤身返回西州。
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委实不多,孩子见到她已经不认识她了,张着小手冲苏鸣鸾叫:“阿婆。”看向苏喆的目光充满了好奇。
苏喆心头微酸,很快又扬起了笑容,苏鸣鸾抱着孩子,慢慢地哄着,母子俩渐渐熟悉,小孩子露出了高兴的笑,苏喆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笑容笑了起来。
小孩子不耐久坐,不多会儿就挣扎着下地,苏喆将他放到地上,对苏鸣鸾道:“我还要再生一个,不,两个,三个行。”
“疯了?”
“不够使啊!舅舅家儿子争,是因为家产少,咱们家,一个看不住,”苏喆看着儿子摇摇晃晃的背影说,“这还是个有爹的儿子,不安全。”
“上下都看着你把他生在寨子里,他姓苏,是咱们家的人,谁能带走他改了姓名?”
苏喆道:“还是不合适,一个男孩子,安南幕府里女孩子更好。我看,姥很喜欢青君,她是姑姑养大的,又没有别人拖累,又有军功。她姓祝……”
苏鸣鸾微微皱眉:“你是想?这事太难!我把你送过去请姥抚养你,是为了咱们家,这是默契。你想得那么远,家里怎么办?就给了你安南,没有青君那样能战,你也坐不稳。”
“我的儿女呢?”苏喆问道。
“那是以后的事,第一还是咱们寨子、咱们家。”
苏喆道:“好吧,我先不管这个,但不能不为儿女考虑。一个太单薄了。”
“行,”苏鸣鸾很干脆地没有反对,“你是想跟重华家的那个小子过下去了?他有那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