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也不强要她都收下,由着她收下了一些笔纸之类以及几匹新绸,又收下了几个食盒,说:“正好,给金大哥暖宅。”
陈萌又说:“我就不打扰了,等你授了官,我带你游京城。”
祝缨笑道:“这么好?大公子什么身份?我……”
陈萌道:“我觉得你有本事,查案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可以的。”
“害!瞎弄的。”
陈萌最后犹豫了一下,问道:“冠群,你真的不见了?这并不是她的错。”
祝缨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造化弄人罢了。我现在见她,对她也不好。冯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只盼她能有个好人家了。”
陈萌道:“你们见一面,我倒能帮忙。到底见面把话说清楚了才好,你也好安心读书,她也能安心在家。快刀斩乱麻,彼此都好走后面的路,如何?不叫他们知道。”
祝缨道:“也好。”
“这里人都在搬家,也顾不上你,我悄悄地告诉她,请她来。”
“也不必瞒着这里的人,我爹娘也想见见一大姐,告诉她,不怪她的。”
“好,就这么定了。”
祝缨道:“大公子,我有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
“你家那位夫人,做的这个事太粗糙了,也太傻了,那么容易看出来。为什么?”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她为什么要聪明?为什么要算无遗策?成与不成,都有我父亲给她遮掩,她为什么要聪明?没有我父亲,还有她自己的父亲、兄弟。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父亲雷霆手段,单我过堂这一件事,就够引起非议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她干嘛要再精打细算?”
祝缨道:“我懂了。”
“走了,冠群我给你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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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萌说话算数,第二天就让自己的妻子邀花姐出门礼佛,冯夫人自然放行。
出了门,拜一拜佛,又使自己的仆人把冯家的仆人引去喝茶休息,花姐假装休假,在禅房里将门一关,人却在陈大娘子的接应下离开了寺庙,到了金宅。
此时,祝家一家三口已经吃完了午饭了。
花姐一见他们,眼泪先落:“干娘,你们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们!”
张仙姑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事儿不怪你!”
陈大娘子也陪了几滴泪,说:“你们有事儿慢慢儿说,先别哭了。”
祝缨给金大娘子一个眼色,金大娘子就请陈大娘子去喝茶。陈大娘子有些犹豫,祝缨去把门给打开了,拿张椅子抵着,以示不会关门。陈大娘子笑笑,跟着金大娘子走了。
花姐一下子扑到了张仙姑的怀里:“干娘,我是罪人啊!娘也死了,你们也挨了打,我才知道,三郎又坐了牢!”
张仙姑好一番安慰,祝大也说:“不是你的事儿,你能做什么主呢?你别放在心上,好好地找户好人家嫁了,你亲娘不会给你差了的。”
花姐不停地摇头:“他们那个家,不好呆啊!亲娘心好,好心未必就能办好事了。”
祝大不太会跟这样的女人说话,一看眼前仨女人,说:“你们慢慢说,我出去一下。”
留下三个女人,花姐与张仙姑抱头痛哭,都知道这亲事算是真的完了,这也是告别了。
花姐道:“我见你们一眼,看你们好好的,也就放心了。”从怀里掏出一包金银,要给张仙姑。
张仙姑道:“你一个姑娘家,自己留着花,我们好歹一家人互相照应呢。”
花姐摇摇头:“金银在那府里,有用,也没用。我以前觉得,人家知书达理、高人一等,说出来的道理与我们想的不一样,必是我们错了。他们说要守规矩,我们做不到,就算苦些、累些也得照着做,这样才叫“规矩”才叫“上等人”。可是这些日子,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张仙姑心中十分难过:这要真是能成我的儿媳妇,该多好啊!又不敢留恋,说:“你们有话,赶紧说。不然对花姐名声不好。”
祝缨道:“订婚书的时候我就说过,拿我当个挡箭牌,我不介意的。你该有一个良人,而不必是我。干娘走了,你心里一时也空落落的,现在又是这样。我要对你说,‘别想别人,就想自己’。”
“三郎……”
祝缨道:“朱家抽尽了干娘的精神、熬灭了她的心气,我不想你也为姓祝的白白耗干了自己。不该如此的!”
花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害!我一直知道的,你看我的眼神儿可跟大郎看我时不太一样。我还想,等你长大一些就懂人事了的,现在看来,你是把我当姐姐没把我当妻子。你是热心肠,烧的却不是那个灶。”
“大姐!你永远是我姐姐!你要别的我给不了,有别的事儿尽可找我。”
花姐幽幽地说:“这才过去几个月,就像过了几辈子似的。当时是娘做的主,我知道,也算是逼迫了你。你没有怨恨,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大家都是好人,我已是现在这样。以后,谁知道呢。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祝缨哽咽着说:“大姐,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千万记住。”
“你说。”
“丞相、你舅舅、你娘,以后还会有许多人,哪怕对我苛刻些,对你也还都不错。纵然苛刻,也比朱家村四阿翁他们讲理些,对不对?”
“那倒是了。可……”
祝缨道:“他们的吃相好看。我说‘吃相好看’的时候,是说他们比那‘吃相难看’的好些,不是说他们就不‘吃’了。你要记着,只要还是吃,好看难看都一样。”
花姐含泪道:“我知道的。我该走了,这包金银你们留下,算作咱们相识一场一点心意。互相帮衬着呗,以后我再有事找你们呢?”
“好。”祝缨示意张仙姑把金银收下,自己去撩开门帘。
“哐啷啷”张仙姑手里的金银散了一地,她赶紧上前,花姐指着祝缨长袍后摆一块血污问道:“三郎,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