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严峫往前看去。玫瑰花瓣从台阶下一路向前延伸,碧玉般的草坪尽头,严父严母分别站立在花毯左右两侧,曾翠翠女士还特意穿戴了她压箱底的好饰,高兴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而在严家父母中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礼服,缓缓回过头,向他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那是江停。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后背,严峫一步步走上前。他脚下踩着云海般新鲜芬芳的花毯,耳朵里尽是称贺道喜的声音,脑海中一时清醒又一时恍惚;那么长的草坪转眼就到了尽头,严峫停下脚步,只见江停的笑容越来越深,眼底闪烁着钻石般璀璨的光亮。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严母笑着问“拿出来啊,你的戒指呢”
严父也问“对呀儿子,你的戒指呢”
严峫讷讷站着,只听台下大家都在催促“戒指在哪里快拿出来呀”
“快呀,还在等什么”
“戒指呢你的戒指呢”
江停眼珠明亮,面容白皙,嘴唇是饱满健康的绯红色。他看起来永远都像二十出头最好的年纪,又有些不经人事的羞涩和含蓄,问“你的戒指呢”
“戒指在这里。”严峫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替你戴上。”
咔擦
铮亮手铐卡住了江停的双腕,铁链虚虚悬在半空。
“”江停似乎有些不懂,疑惑地看了看,抬头问“严峫,这是什么”
严峫张了张口,没出声音。
欢呼消失了,鼓掌消失了,成排婚礼宾客陡然失去了踪影。玫瑰花瓣凋谢枯萎,草坪由翠绿变作灰败,远处苍茫层峦叠嶂,山林间吹来凄厉仿佛哭号般的北风。
就像在无数个噩梦组成的迷宫中穿梭,他们又回到了那片山谷。
江停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变作一片彻骨冰冷,然后他轻轻一挣就将手铐化作齑粉,就像已经生过的那样,举枪对准了严峫的眉心。
“我爱你严峫,”他冷冷道。
“但你是警我是匪,等再见面时,你我就是生死仇敌了。”
严峫怔怔站在那,不能动也不能喊,甚至连转开目光的能力也没有。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停食指用力,然后扣下了扳机
砰
病床上,严峫身体猝然抽搐,爆出剧烈的呛咳
“大夫大夫”
“他醒了他醒了,快”
主治大夫带着护士快步冲进病房,只见严峫已经急促喘息着坐起身,用力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眼眶中满是血丝,额角到侧颊那道长长的划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精悍的上半身满是累累的淤血和外伤;他就像一头刚冲出囚笼的负伤野兽,满身凶悍未消,一把推开护士,翻身下床,沙哑地问“我在哪里”
“严哥你冷静点,没事了没事了”马翔高盼青等几个人一叠声把他往病床上按,七嘴八舌安慰“你已经回建宁了,还不快躺下”
“我们都在呢没事的严哥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暂时不能起”
“你吓着护士了,哎呀别别别小心他那个输液针头”
严峫如梦初醒,目光从周遭每一个兄弟焦急的脸上扫过,瞳孔剧烈颤。
建宁初冬的阳光越过病房玻璃,将白墙映得亮亮堂堂。
“吕局呢”他嗓音嘶哑地迸出着几个字来,“吕局他在哪里”
马翔有些迟疑,刑侦支队几个兄弟迅交换了一个为难的目光。
高盼青掩饰地咳了声“吕局他他现在有点事,待会省厅可能会有些人过来,有些情况吧可能要,那个要稍微解释清楚”
严峫听不出这话里隐约的暗示,他头痛欲裂,脑子仿佛一锅煮开了的粥。这时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病房门口掠过一道身影,个头高挑削瘦,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大衣,眨眼间就过去了。
江停
那是江停
严峫想都没想,猛然起身推开正准备给他量血压的医生,在惊呼声中摇摇晃晃奔出病房门“等等喂,等等”
那背影毫不停顿,大步流星地向远处走。
“你给我站住”严峫几乎是踉跄着奔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肩膀“这到底是怎么”
严峫猝然一僵。
杨媚裹着江停最常穿的那件大衣,手拎铂金包脚踩高跟鞋,苍白的脸上未施脂粉,从眼角到鼻翼闪烁着不明显的泪迹,紧抿唇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马翔他们追出病房,也都纷纷愣在了走廊上。
周围病患家属路过,都带着怪异的神情,擦肩时不住打量他们。推着药车的护士经过,隔老远还好奇地频频回头。
“”严峫喉结猛地一滑,“是你”
杨媚不动声色说“是我。”然后在他灼灼的瞪视中向后微微一偏身。
严峫的视线越过她,只见走廊尽头,三个身着深蓝警服的省公安厅人员出现在了电梯门口,正神情严肃地向这边走来。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