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说:“我当时做了两份工,上午去人做法语家教,中午和晚上去西餐厅弹琴,都包饭,拿到手的工资足够我租房。因是用的化名,我刻意想躲,家里人花了大半年才找到我。”
叶梦舟戏谑地问:“我没向你家里举报你吗?”
晏白笑起来:“嗯,你举报我了。但你也不知道我住哪。我洗心革面,又一直死缠烂打,你才对我有了些好脸色,我回去退学,打算重新考进,和你在一个城市读书。”
叶梦舟:“我就这么原谅你了?这也太……”
晏白赶忙说:“你心底太善良了嘛,就是我这样的人,改过之后,也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叶梦舟:“……,草除得差不多了,清一清吧。再锄就锄到别人那了。”
他们把晏白前生坟前的杂草都清理干净,看得出当年用的石料好,后来应该也翻修过,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墓碑看着还算清楚。叶梦舟擦了一把汗,大概是被太阳晒的,又一下不停地干活,他觉得手心很烫,浑身都在热。
晏白说起的那些,让他脑袋里涌入很多记忆,即便是同一件事,他们两人经历的角度不同,感受和想法自然也不同,和晏白说的稍有出入,骗是没骗他。
只是一下子想起的太多,头胀得疼,叶梦舟按了按额角。
晏白没再继续讲,担心地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叶梦舟摇了摇头:“太阳太烈了吧。”
晏白要把他拉到绿荫下:“别做了,去休息下吧,喝口水。”
叶梦舟撇开他:“我好不容易才打扫好,我把最后的做完了再。”
晏白拗不过他,帮着一起张罗忙活,给自己把墓碑擦干净,叶梦舟点蜡烛,换红纸,烧纸钱,上香。晏白站在一旁没参与,他怎么参与啊,他本人就在这,自己给自己烧香?
晏白在边上等着叶梦舟折腾完,老实地问:“我们去找个凉快点的地方,我继续和你说?”
叶梦舟又是摇头,他深深喘了口气,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坨红,异常冷静地说:“我觉得……我可能又开始烧了。”
晏白:“……”
直接打车回家,叶梦舟蔫蔫地说:“我每次记起得多,都要烧。”
晏白:“怪我。”
叶梦舟:“我赶紧回去吃个药,明天开学,要是一直不退烧,就得请假了。”
晏白担心地说:“还是请假吧,好好休息,身体比较重要。学校那边请一天假又不打紧。”
叶梦舟一下子来了劲儿,不满地说:“也就你老爱说不上学不打紧,我一天都不想缺勤,你是两辈子都没经历过没书念的感觉,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起来,我说我以前怎么老有种随时会失学的错觉,原来都是有原因的……不说了,头好晕,我休息一下,等到家了叫我起来。”
晏白现在是狂不起来了,事实证明,所有欠下的债,迟早都得还,就算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得活过来还。
叶梦舟回到家,量了□□温,三十八度一,烧得不算高,他吃了退烧药,洗了个澡,就裹上被子睡觉去了。
……
……
少爷晏白的态度变得温柔了许多,他能对那个蛮横狂妄的少爷视而不见,但面对现在这个离家出走的少爷,总觉得像是打在棉花上,骂他没有,赶他赶不走,一日日磨得他没有了脾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又混到一块儿去了,他不敢让先生知道,他自己都唾弃自己的自甘堕落。或许也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少爷,若不是因为喜欢,哪能陪着少爷那样荒唐。他文科学得不好,不懂现在人的罗曼蒂克,读不来情诗,可他们自出生起就生活在一起,坏了好,好了坏,再贴作一处,像长成一块血肉,若非要撕扯开来,便会鲜血淋漓。他知道,在还未结痂成疤之前这样在一起,又要重蹈覆辙。
晏白算是离家出走,他做了半年工,攒了一小笔钱,与他说:“我偷偷回去把退学办了,来年考你这边的大学,你说我是学什么比较好?”
他说:“外语学科?”
晏白摇摇头,说:“不要,无非是做老师、翻译或者进书局,听上去就枯燥。”
他又说:“那和我一起学物理?”
晏白还是拒绝:“不了不了,那门课我实在是学不好,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