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习惯,又怕人不可靠,再有个什么亲戚的打上门,麻烦。”
“嗯,就先这么说。我手上的活儿弄完了,再办这一件。”
张仙姑也骂:“你还嫌她不够忙是怎的?”
那一边,花姐还要安抚杜大姐:“干爹不是冲你,是为了搪塞外面的人。唉,这个家你也是知道的,进项就只有小祝一个人,她又不肯循私枉法,请托也不收的。叫人看起来多少有些寒酸。”
杜大姐道:“小娘子,我都明白的。”祝大这种人,世上太多了,她也不必同这个人怄气。她虽然是个粗使的仆人,心里也很明白,这个家,祝大说了不算,顶门立户的那是小祝大人。甚至大娘子和小娘子,持家也比这位老封翁靠谱得多。老封翁说起来不靠谱呢,为人又比她叔叔要好着些了。害!这不上不下的,也就这么凑合吧。让她干活,她就干,老封翁要作夭,她就当没听到得了。据她看,这一家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这个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祝缨又要拦着张仙姑:“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娘想,甘大是个多话的人么?他肯劝我,多半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又忙,耽误了。”
好容易一家子安静了下来,祝缨才得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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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的最后一日,祝缨先到场,把评分纸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把记录的书吏给揪了出来:“这两份为何排名一样?”
并列排名是有的。
但是,这是跑步的结果,同时抵达的人也有,却不多,祝缨都记得呢。
她指着其中一张纸说:“这个明明是在后头的,你怎么把她的名次划了重写了?”二百三十六改成三十六,你当我瞎?
文吏道:“这个确实……”
祝缨道:“想清楚再回话。”
文吏终于说:“她跑到最后,急哭了,看着着实可怜。”
那边郑熹等人看着有趣,时尚书与祝缨不熟,问道:“你记得准?”
祝缨道:“回尚书,大概记得一些。昨天那个二百三十六,跟他说了几句话。二百三十六,五尺二寸高,偏瘦,穿红色上衣、间裙,青布鞋,头上左边一朵红花,右边两根银簪。”
时尚书眼睛瞪得大大的。
文吏的后背都湿透了。
郑熹心中微有得意,道:“作弊的黜了就是。”
祝缨道:“大人,这个也不算作弊,她就是哭,也没干别的。是咱们自己人黏糊。”
郑熹也不生气,道:“计回原分。”又皱眉看了一眼文吏,让他退下,另换一人过来。
祝缨将计分纸检查一遍,又拣出几份计分有误的,都一一订正。从头到尾,她都没管谁哭谁不哭,只看成绩。有徇私而被她抓到的,先罚书吏。书吏们大气也不敢喘。
接着便是今天的考核项目。人进来,领计分纸,又废了五十二份——她们放弃了,只得二百三十二人,于是重新又分作二十三组。
先是二话不说把人拉到小黑屋关了半天,根据哭闹程度打了个分。黑屋关完,又跑了几十号,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再让人背书。背的是刘松年写的那个简易公文,如果有人能读出来,则背诵的能力可以放宽。如果有人能背出来,则读写可以放松。如果有人既能读写又背得颇多,那就得高分。
万年县忍不住问道:“怎、怎么又回来背书了?”
祝缨道:“看看心志是不是坚定。”
关完黑屋再背书,你说看心志是不是坚定?万年县道:“这也忒狠了。”
“我现在不狠一点,以后有的是她们觉得狠的人。到时候再想跑就晚了。”
时尚书心里道:刑部如果要女监,倒不必这么苛刻了。他观察了两天,觉得祝缨这么选□□的妇女也能跑也能跳,也能干活,也很健康,也识字。仿佛头一次发现,妇女当差仿佛也可以。虽然他的家中粗壮的女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见天烧火洗衣。
不想还没完,背完书,还得回答问题。因为上官太多,祝缨不好在他们面前说难听的话,考验她们受闲话的本事。而是问了一些苛刻的问题,譬如“做狱卒有人闲话怎么办?”“怀疑你们作风不正怎么办?”“有女囚贿赂你怎么办?”“在衙里遇有人调戏怎么办?”
然后是算分,于分数高的里面,祝缨将自己心中不能公布的标准与这些项目一同权衡,选出二十四人,命其他人回家,将他们的保书之类都封存入档。
鲍评事道:“怎么是二十四人?”
祝缨道:“再试一下,有口齿不清的,胆小笨拙的,一见上官就发昏的,那也是不能留的。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一下。”
此时,外面也有人庆幸的,也有人哭骂的。祝缨都不管这些,只照着自己的步骤来。
她把这二十四人带去看了京兆府的停尸间,再打一回分。这一回更妙,之前的考试,不管是什么,都是坚持完了一项再退出的,到了现在,有人一见白布蒙尸,布没掀开,人就又跑了四个。
最终几项考完,只得二十人。
从停尸房拉出来,王云鹤问道:“黑屋还罢了,牢房总有些昏暗,为何要看尸首?”
祝缨道:“难保有死在牢里的人,狱卒怎么能害怕这些呢?与其招了来中途再受惊吓,不如一次就位,免得再生波折。”
再说了,不让她们看血淋淋的尸体,怎么能锻炼出来?日后出去拿人,我还指望能带上她们呢!她们要不顶事,哪有理由再招办差的女役?
女仵作、女班役,那是接下来的计划。不能到时候再现找,从生养到熟。现在这些先干狱卒,理顺了,老人带新人。
最后才是主考官问问题。
钟宜摇头道:“几个杂役一样的差使,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