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喵沉默,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虽然路邈不喜欢他,但是他喜欢路邈。
他喜欢这个给了他生命和一切思想的青年,虽然他们两个的嘴里都吐不出什么好话,但是他真的很珍惜跟路邈在一起的时间。哪怕被妖妖的爪子穿透肚子的时候,因为趴在了路邈的肩膀上,他都觉得好开心。
用人类的关系来讲,路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比任何的亲缘关系都要亲近,因为他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路邈,路邈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跟路邈说过,现在却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路邈去送死——他真的觉得路邈是在送死,那样的计划不可能成功的,路邈一定会死的。
陆喵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路邈,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盛满泪水的时候简直要让人的心都融化掉。
但路邈只是摇头。
他平静的看着陆喵,灰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水洗过的天空:“只要你找到总经理,把这个交给他,我就不会死。”
“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陆喵。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信任而已。”
但此时此刻,站在血泊当中,陆喵的呼吸越发的急促,他等不下去了,这些浓稠得仿佛快要凝固起来的血液让他呼吸困难,不等除锈剂彻底溶解完全部的锈迹,就急切的去推门。
推不开,他就用撞的,用自己的整个肩膀去撞击铁门,小脸绷得死紧。
柳默被突然激动起来的陆喵吓了一跳,他赶紧拿出另外一种道具,融化了铁门中间那些焊接剂,终于在陆喵持续不断的撞击之下,铁门“啪”的一声,从中间打开了。
阴暗潮湿的气息扑了出来,将两人的面罩都模糊了一下,头顶的矿灯光线黯淡了些许,两人的鼻尖立时若有似无的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
先前在门外闻到的那些味道,原来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陆喵急切的抹了一把面罩和矿灯的表面,抬头环视四周,很快他就看到了房间中间那个瘦削修长的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
总经理——或者说路易,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血泊中的血液正是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来的,浸湿了身上的布料,血液从全身缓缓流出,但他却好像察觉不到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那块巨大的东西与其说是床,不如说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台,整个都被浸染成了血的颜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路易此时的状态却很熟悉。
刚刚看过路邈和那些NPC被石化的过程,陆喵和柳默两个人都能轻易的从路易身上覆盖的石壳看出来,他正在石化过程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并不会跟其他的NPC一样直接变成石头,甚至石化的过程比玩家还要缓慢,因为他们看见随着路易的呼吸,他身上那层薄薄的石壳就会碎裂,脱落下来,随后掉进他身下的血泊里,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在血中。
他的身体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外涌着鲜血。
路易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好肉,即使不知道伤口究竟在什么地方,但那原本合身的西装穿在现在的他身上,只是让他显得越发的形销骨立。
柳默还在震惊和疑惑眼前的场景,身旁的陆喵却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直接抓住了路易的肩膀,把金色的员工牌塞进他手里。
他大喊着:“你醒醒,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工牌,我把你的工牌带回来了!是你给他的工牌,你肯定记得的吧?!你快醒过来,帮我去救人!”
“他说过的,我把这东西给你,你就能救活他!”
“你醒醒啊!”
失血过多的路易并没能回应他,事实上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陆喵这一番摇晃,看得柳默都忍不住心惊胆战,生怕他哪一个瞬间就彻底死去了。
柳默赶紧上前拉开了陆喵。
“你在做什么!你想把他弄死吗?”柳默惊疑不定的看着的地上的路易,又看看陆喵,“你刚才说什么,他有办法能救路邈?是路邈告诉你的吗?他果然有别的计划,他是假死,对不对?”
柳默越说眼睛越亮,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摇晃着陆喵,想要让他告诉自己,具体要怎么做。
但陆喵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已经把工牌带给了路易,可是路易现在这个样子连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起来跟他们去救路邈?
路邈制定计划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他要带走对讲机。
他当时说的理由是,他那个时候肯定还在异化当中,没办法行动,对讲机留在他身边也会被坍塌带走,还不如留给他和柳默,万一他们两个分开了还有联络的机会。
陆喵一脸的不信:“那你呢?到时候怎么联络我们?”
“通关提示见?”路邈笑着,看到陆喵一脸严肃的表情,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好了,我到时候抓个员工跟你保平安,行吗?”
——报个屁的平安!
放身边的对讲机会丢失,他找尸体难道就很容易吗!
陆喵被柳默死死拦着,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路易,好不容易遏制住的眼泪啪嗒一下砸在头盔的面罩上,视野都模糊起来。
“骗子……”他哽咽,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咬着腮帮子说出这一句,“路邈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一直压抑的哭声渐渐扩大,最后忍不住对着地上的路易嘶吼出声:“求你醒过来!你救救路邈啊!你不是对路邈很好吗?路邈他要死了都记得让我来找你,让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你怎么连自己都护不住!路邈那个大笨蛋!大笨蛋!!”
陆喵撕心裂肺的大哭,先前那个面对队友死亡,还能冷静控制技能时间,扑杀妖妖的玩家似乎消失不见了,他脸上刻意的冷静和镇定也都褪去,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对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