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赵苏约好了时间,第二天带了小黑丫头到了赵家。
赵苏真心想把官话给学好,才开学不久,祝缨就把小吴、曹昌给扔过去了三天,告诉学生们,如果这两个人觉得你们说的不是官话,那就不是。赵苏的官话算比较好的,但是总有些音不很准。他发了狠,要找官话好的人好好纠正读音。
小江道:“官话没那么难的,小郎的官话已然不错的。只要留意几个音,将这几个音的变音弄明白了,小郎的官话就算成了。”
她给赵苏讲了一回课,让赵苏还要注意韵律,如果实在说不准,不妨学会唱几首歌,吃不准音的时候在心里默唱,查个音,听得赵苏连连点头。
赵娘子叫人担了一个担子,里面有布、肉、米之类,都当是谢礼。小江十分推让,说收点米就行了。赵娘子道:“还没说完呢,你官话好,以后还会有麻烦你的时候的。”
小江这才收了。回头看到那个女子在看她,她也笑一笑,问道:“你也要学吗?”
那女子道:“你也教吗?”
“得看你学得快不快了。我还有旁的差使,闲的时候不多。”
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接上了话,小江就陪这女人聊天,这女子很谨慎,说着说着跟赵娘子就用一种小江听不懂的语言说上几句,然后再转回跟小江说话。
小江到赵宅数日,开始一两天说官话、学说话的趣闻。女子听得也很感兴趣,接着就说到了福禄方言难学,但是祝缨就说得很好,很自然地将话题说到了祝缨身上。
小江见女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小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问:“你干嘛问这么多呢?”
“跟你一样。想来有本事的人一定会很有趣。”
又过了两天,小江终于和赵沣面对面了。赵沣在县城也四处交际,对儿子的学业却非常的关心,儿子要学好官话,赵沣知道了就也要见一见小江。看小江十分简朴,又有残疾,也不与男子眉来眼去,他就十分放心,也说了几句好话。又许诺会有谢礼。
小江道:“不敢居功,是小郎自家聪明好学。”
就在这一天,她听到了那个女子偶然间对赵沣说了一个词“姑父”,而赵沣下意识地答应了。他们看了她一眼,小江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到一样。
出了赵宅先回家,见小黑丫头不在,就知道这丫头又去县衙帮忙了。她故意出门问左邻右舍,最后自己找到了县衙,然后告诉了祝缨:“果然有鬼!”
祝缨道:“不急,慢慢说。”
小江道:“我是急的。那是赵娘子的娘家侄女儿,管赵沣叫姑父的。耗了好几天,这才算出了结果。谁知道赵苏是真的想学官话呢?还好学得快!不然……”
“不然你就多收他家些束脩也不错。”祝缨道。
小江笑道:“嗯!那,还要再探听什么吗?”
祝缨道:“这就够了,不要再做什么了。赵苏要是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必得跟他家里当先生。安全要紧。”
小江道:“我省得。”
祝缨道:“辛苦啦。”
小江一直笑:“没有的,还有钱拿呢!”
“还有东西拿呢,你去后头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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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跟着祝缨去了后衙,那里,张仙姑正跟小黑丫头比划新衣裳。
张仙姑喜欢小黑丫头,大家都看得出来。小黑丫头也喜欢张仙姑,跟张仙姑在一起自在。
张仙姑看到了小江,也招呼她:“回来啦?来,瞧瞧这身儿喜欢不。”
她的心里,年轻姑娘就得穿红着绿的才像个样子。给小黑丫头裁了身大红裙子,给小江也裁了一身,料子上还有点金色的花纹。
衣服都做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小黑丫头这一身更贴体一点,小江这一身就是估着做的。不过只要有点闲钱的人家,做衣裳都会放余量,试着一穿也还不错。
张仙姑以前看着小江就犯愁,现在看小江也不总粘祝缨了,也有点事做了,她一宽心,就让小江:“带点橘子回去吃啊。”几天功夫,她就酸出了经验,会挑橘子了。
小江也大方地道了谢,花姐就站在张仙姑身边,小江跟张仙姑说话的时候克制着眼神,终于两人对望了一眼,又各自别开眼去,都不交谈。
祝缨捏了个橘子剥开了吃,说:“以后且有得吃呢。”
张仙姑道:“那是,一文钱十个,价也太贱了。”
祝缨就问她们:“你们说,我要把这橘子卖得贵一些,定价多少你们愿意买?比方说,一斤橘子卖上十文、二十文,三十文?”
大户人家有采买的另说,普通人家都是女人在买菜做饭张罗全家吃喝。张仙姑、杜大姐是个穷人出身,祁小娘子日子过得去却又紧巴巴,花姐一生还算富足,小江又是另一样人生,真是非常丰富的样本。
张仙姑张口便是:“三十文?吃了能长生啊?!”
祁小娘子也张大了嘴巴:“我是从来没买过的!也不会买!”
花姐想了一下,说:“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打算了?”
小江的声音比她们的都轻,有点小心地道:“大人这是……想找冤大头么?”
行院人家是这样的,报花账死命往贵里卖!一钱银子一壶的酒,她们敢卖三两。一个果盘品相,略好一点的也敢报个十倍的价。
小江总觉得祝缨要干的这个事儿恐怕跟行院里宰人是一个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