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道:“同喜同喜,我已精穷,以后吃什么都挂在账上了。”
老马笑道:“不怕,您那账还有富余呢。”
老穆道:“哟,仆人、马,都有了。”
“嗯,”祝缨说,“前阵儿不得空没过来,现在忙完了。你们怎么样呐?”
“托福托福。”
这话不是客套,祝缨常往这里坐一坐,京兆府的差役们也就不常来找麻烦。街面上的官和贼,谁不认识谁呢?祝缨来坐,说说话,他们就少来找麻烦,老马老穆也就真能过上点普通人的生活,不拿自己当贼了。
他们俩昨天也不敢去祝缨家里道贺,今天又说了些好话,老马道:“等一下。”转到后面揪了一只小狗崽出来。祝缨道:“这是干嘛?”
老马道:“我们这儿懂事的没人敢偷您的,就怕有再来不长眼的。警一警。它一叫,您醒了,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祝缨从没养过狗,想了一下,说:“行,我带回去,也不知家里养不养得活。”
“土狗,有口吃的就成。”
“我家抠。”
老马都要笑了:“您要是抠,就没有大方的人了。”
祝缨又揣了条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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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祝宅,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曹昌先叫门,因老田走了,祝大等都在后面忙,叫了一阵才有人来开门。祝缨进家,曹昌就牵马从小门回去,栓门,卸了鞍具,上草料、水,拴好马。
祝大开门就说:“回来啦?你猜……这是什么?!!!”
“狗啊。”祝缨说。
祝大要给女儿惊喜,反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这么点个狗崽子,能干什么?”
狗“汪”了他一声,祝大跳了一下。他个神棍,以前常被狗追,虽然是小狗,听到叫声也忍不住心惊。祝缨道:“等会儿在门房后头给它搭个窝,有剩菜剩饭给它点儿。”
祝大道:“行吧,多少有个声。正好,老田回去了,我还寻思叫曹昌搬门房来住呢。现在不用了。哎,你晚上也到后头来住吧。”
祝缨笑笑:“天儿热,我在书房这儿挺好的。”她在书房住也是为了看大门,也是为了观察曹昌是否可靠,看得准了才能放心回后面住不是?住在家里与日常交往的要求是不同的。
祝大道:“也行。”拉了祝缨从正院又绕了过来,推开了马房对面的门:“瞧瞧,瞧瞧,怎么样!”
曹昌吓了一跳:“老翁?”
祝大嘿嘿地笑着:“以后就不用雇车啦!”拿马一套车,自家就有马车了。这可是他用私房钱买的!钱没白攒!
祝缨心说,骑的马和拉车的马,恐怕不太一样。得,再买头大骡子来拉这车吧。你再练练赶车,以后就能随时出去逛了,也挺好。
她笑道:“很好,以后娘出门也有车坐了,不用再雇车。”就是多养三头牲口,我还得多弄钱。
曹昌气弱地道:“那个草料……”还有兽医……
祝缨道:“我知道了。”
祝大道:“还有呢!快到后头瞧瞧吧!”
他们这一天可忙了。
祝家家底砸得差不多了,就剩些东西可以摆弄了。他们忙了一整天,把暖宅送来的东西都归置了。什么被子、餐具、烛台、香炉之类的,张仙姑把日常的放自己楼上,贵重的放祝缨的西耳房里。
祝大把几坛泡了人参虎骨的酒也搬自己楼上了。
花姐也不要什么东西,就把楼上隔出一间库房,放些被子、冬衣之类。另两间不隔断,充作书房,放书桌、柜子、几本医书以及一些药材。算账、研习点医术就在这里。
客房楼上楼下都有家具,张仙姑等人又把用具、摆设都收到柜子里锁了,帐幔也撤了:“有人住时再拿出来,不然放在外面也是招灰,还要拆洗擦试。”
祝缨笑道:“不错。”
花姐一边逗小狗一边说:“正好,这狗从小养着,养得熟,看宅护院最佳!再有,既然有了自己的房子,就要立下规矩。”
祝缨道:“就多一个曹昌,他也不是多事的人,也不麻烦……”
花姐道:“不行,以后必再有人的。我列了出来,你看看行不行。”
因为主要收入是祝缨,所以主要就是她往家拿多少钱。张仙姑管钱,花姐管账,每月一算。还有家里的租子,也是花姐代管,她也都有账。一年一总跟祝缨算一回账。祝缨道:“你算就好。”花姐道:“你给我的已经够多啦,我也有田呢,你忘啦?”
又有门禁。
家里现在有七个门,进出必须注意。
花姐道:“后门不开,从里面栓好、锁紧,钥匙给你拿着。买菜的侧门,钥匙我一把、干娘一把,要从这里进出时再开,随开随锁——咱们也没个看门的。大门的钥匙总四把,咱们一人一把。二门上每天晚上关上,落锁,早上再开。小门的钥匙你一把,要给曹昌一把。偏院往主院来的门,夜里也要关上。”
祝缨道:“好。”
花姐道:“你要有机密的文书,别放在外面的书房,不是只为防曹昌,是咱们这家地方略大人太少,看不过来。你就放你房里一个隐秘的地方。”
祝缨道:“好。”
然后就向家里要钱。
张仙姑正要夸花姐,家里亏得有一个花姐主持,好些事儿她是想不到的,她也不会算这么复杂的账。猛听得要钱,问道:“还要买什么么?咱们家里什么也不缺的。”
祝缨道:“还得再买两个牲口,再备点草料。下个月,大理寺的账就来啦,那时候手头就能缓一缓了。”
经她解释,张仙姑就皱眉:“咱家要这么多牲口做什么?一头牲口好些钱,养它们也费劲,养不好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