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一向说话算数的,她在郑熹这儿跟俩孩子撒了一点钱,转天就又跟着金良等人到郑府来抠钱了。
这样的时候郑侯是愿意洒钱图一乐的,也是一些武艺高一些又或者有特别的技艺的人赚钱的时候。祝缨正缺着钱,她也拿捏一下尺度来赢钱,绝不把摇骰子的手艺拿出来显摆。
郑侯和郡主一年到头也不见她几回,只在说话的时候会提到她。但是过年拜年的时候见到了,却都是很喜欢的样子。祝缨拿他们的钱也不手软,心里算着自己盖房子的钱能宽裕不少。
射鹄赢了,心里念着一声:厨房有了。
给郡主拜年,心里念一声:西厢有了。
跟金良、唐善猜拳赢了,心想:马棚有了。
这一天她过得非常开心。
回到家里,家中也准备好了晚饭等她回来。祝缨回房换衣服,张仙姑跟着进去了,问道:“没喝酒吧?”
祝缨道:“他们不敢让我喝。”
张仙姑笑道:“那咱们关起门来喝!哎,你干嘛?”
“又赚了点儿。”祝缨边说边把身上装的那些金银往外掏。
“嗯?诶?是不是不对啊?”张仙姑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大过年的,不是该给上头送礼吗?几曾见着回头礼的?还这么多。”
祝缨道:“我年年拿回头礼呢。”
“你可别为了眼前这点儿东西,得罪了上司啊。”
花姐心道,干娘这明白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她说:“干娘,小祝心里有数的,您就放心吧。”
“怎么……”
祝缨心道,当然是因为我这一整年给他赚得足够多,他过年的时候给我返一点儿利才是他会做人呢。
今年没有龚案那样的大案,也有一点抄家的事儿。还有审理一些其他衙门非法钱财账目之类。
不算这些不能明着说的,祝缨掌着大理寺,也不坑郑熹的钱,反而能通过大理寺光明正大地给郑熹好处。大理寺所有好事都是按着品级分配的,郑熹是大理寺最大的头儿,自然拿的都是大份。
最让郑熹重视的是整个大理寺运转极好,郑熹办事也顺手,都被皇帝夸好几回了。
所以别人过年给上司花钱,祝缨能从上司那里抠钱。
张仙姑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的,平白担心了一回。祝缨道:“他又不是冤大头。纵我想要,他不愿意给我还是拿不到,又不能打劫他。您就放心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张仙姑不再念叨了。
花姐等祝缨换完了衣服,也点完了钱,把金银分类装好,说:“算上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就是日子要紧些了,也不怕,过了年你的俸禄又到了。这里的家俱凡是咱们打的,都能搬过去接着使。仆人也慢慢地再雇……”
张仙姑道:“先有个自己的窝,仆人不仆人的咱也不急!我们也还都能干得动。”
祝缨道:“我还有办法,你们都不用愁。你们有空留神一件事儿,吃席的时候仿佛听说甘大的媳妇有身子了。”
花姐也为甘泽高兴:“那我去看看她。”
张仙姑被转移了话题,又因为看到了祝缨从郑府拿回了些金银,神情轻松地去招呼杜大姐摆饭了。
花姐还没忘房子的事儿,问祝缨:“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京城人工的贵,盖房的材料也贵。咱家这些钱盖完房子就真不剩多少了。家具只是一样,你日常还得留点儿跟人交际的活钱。
如果要仆人的话,又是一笔开销了,大头是最开始这一笔,买人就得先拿出来钱。
现在住的房子这一笔租金你也别想能省下来。养一个差不多的厨娘、一个丫环、一个门房、一个小厮一年的花费与房子租金差不多。
雇的话,开头这一笔身价钱是不用给的,但每月花费比买来的更多。
是雇,是买?还是你心里已经有谱了?”
祝缨道:“可靠的人如今不过那几样。要么就是自己的宗族,我哪来的可靠宗族?要么就是买回来,身契拿在手里,天涯海角、世世代代都逃不脱。然而我的事你是知道的,一旦露了馅儿,我的奴婢私产会怎么样呢?是要雇,又不太放心。所以我才想弄个宅子,分开来住,但又能帮忙做事。”
“我懂。”
“最后就是熟人荐的了,所以跟甘大、温岳他们聊一聊,看看有无推荐。”
“嗯。如果有可靠的人,再添一个杂役才好。住得远了,马也是要养的,兴许还得再有一头牲口。你干嘛呢?”
“我得写个条子。前几天我不是当值么?还是觉得这节日里值夜有些苦。打算几个放假的大节,值班的都给准备好一些的席面。当天送到,两席,公费付款。”
花姐道:“大理寺有那么多钱吗?”
“嗯!有我呢!”祝缨说,“大理寺的收入不错的,我预备开春再给大理寺添个铺面取租。本来想开个货栈的,然而如果有歹人租了去,又因这是大理寺的地方打着大理寺的旗号令人不敢查,那可就不好了。铺面最好,就放在那里,谁都能看得到。”收租而不自己经商,这是被允许的。
花姐道:“你总是周到的。”
祝缨笑嘻嘻地说:“才没有呢!铺面到了,不得修整一下?我顺便又能跟木材商人、石料商人认识一下了……”然后她造房子的材料就能杀到低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