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任姬不出声,亦步亦趋。好些家人迎面走来,向我行礼之余,眼睛的余光都会朝任姬扫两眼。
我知道这事在底下大概早已议论纷纷了。于我而言,经过昨夜和今日一个早晨,我的心境已经慢慢平静。我不管他们径自回屋。
从前魏郯不在,我在宅子里做做自己的事,东磨磨西蹭蹭,一日也就很快过去了。如今有了任姬却不一样,郭夫人告诫我要与她融洽相处,我就算做样子也要与她说说话,才不会落人话柄。
不过既然要做,我就打算做大些。回到院子里,我让家人去把周氏、魏嫆她们都请来。
一屋子人,拉出去踢蹴鞠都够了,我不用担心自己会别扭。
&1dquo;我听闻,任姬是并州人?”周氏从任姬的手中接过一盏茶,微笑地说。
&1dquo;正是。”任姬轻声答道,&1dquo;妾父母皆出身并州。”
&1dquo;姬家中如今还有何人?”一旁的朱氏问道。
&1dquo;妾家中还有两位兄长。”
&1dquo;哦?”我问道,&1dquo;姬两位兄长,现在何处?”
任姬道:&1dquo;二位兄长皆在颍川为吏。”
原来如此。我想起范悦老匹夫那张脸,心中冷笑。
&1dquo;任姬说话怎这般细声细气,我都快听不到了。”魏嫆好奇地瞅她。
毛氏笑起来:&1dquo;任姬这样说话才是淑女,小姑该多学学才是。”
魏嫆一脸不以为然,对任姬道:&1dquo;姬那日舞蹈不错,今日再舞一回如何?”
此言出来,引得众人微妙地相觑。周氏笑道:&1dquo;姬如今乃是大公子的妾侍,可不是家伎。”
任姬却忙柔声道:&1dquo;妾今日不曾装扮,亦无伴乐,不便舞蹈。不过妾有琵琶,可为女君弹奏一曲。”
魏嫆看向我。
我岂可拂了兴致,莞尔:&1dquo;如此,姬可奏来。”
任姬应下,告退取琴。未几,她抱着琵琶回来,在室中坐下,轻轻调弦。片刻静默之后,她抬手弹奏。
我小的时候也想学乐器,母亲还曾让琴技高的家伎教我。可惜我天生对枯坐苦练不感兴,还没把五音练准就荒废了。
不过,我自幼耳濡目染,赏乐却是懂得的。在我看来,任姬这琵琶弹得不错,技艺熟练。不过许是因为心中拘谨,音韵不足。
两盏茶的功夫,一支小曲已经奏完。
周氏她们不好先说什么,我了然,微笑地轻轻抚掌。
&1dquo;任姬舞姿美妙,演奏亦是动人。”朱氏道。
任姬低头谦道:&1dquo;妾不过粗学,献丑了。”
妇人们在我房中闲坐聊天,一直待到午后。
等她们告辞离去,我也乏了,让阿元斟茶来。才吩咐,任姬却主动将我的茶盏斟上,双手捧前。
阿元脸上有些不快。
我看看任姬,接过茶盏,道:&1dquo;姬在此陪伴许久,可觉得累?”
&1dquo;妾不累。”任姬仍旧一副低眉之态,柔声细语。
我饮一口茶。从今天见面到现在,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得教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这不奇怪,被主人献入别家,地位卑微又无所依仗,换做是我,一样时时夹紧尾巴。我不打算为难她,道:&1dquo;我欲小憩片刻,你回屋去吧。”
任姬抬眼瞥了瞥我,只那么一瞬,我却没有错过其中那些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