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没有出行了,收到这邀约,兴致被勾勒起来。从前,长安贵人的女眷喜欢在各个花时相约去道观进奉,每到这种日子,我和若婵是必定要跟着母亲到场的。我们两人都喜欢看花,在花丛中嬉闹装扮,编织小女儿的憧憬。
十五那日,我一早就向郭夫人告了假,带上供物前往琼花观。
不同于共处一山的白鹤观,琼花观是个小观,即便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来进奉的人也并不多。
我入观时并没有看到若婵,待我进奉之后,观中童子过来行礼,告诉我真人正在后院讲经。我颔,吩咐阿元在殿上处理余下之事,自己跟着童子入内。
果不其然,后院的一片朱槿花前,若婵正坐在石桌旁煮茶。不过她并非一个人,石桌对面,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小榻上持盏品茶,身形高瘦——是公羊刿。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止步不前。
&1dquo;阿嫤。”若婵莞尔地招呼我。她今日穿着一身净色衣裳,头上乌以丝绦绾起,饰以一支珠钗。她的脸上未施朱粉,竟有几分从前的闺中女子模样。
&1dquo;若婵。”我走过去,看看她,又看看公羊刿,行礼道,&1dquo;公羊公子。”
公羊刿一揖,神清气定:&1dquo;傅夫人。”
&1dquo;坐下吧,”若婵将一只茶盏斟上,道:&1dquo;庐山的雾茶,我好不容易才买到。”
她声调柔和,全然没了那日初遇时咄咄逼人的姿态。
&1dquo;是么?”我放松地笑笑,&1dquo;那可好。”说着,我坐到石台前,若婵将茶盏递过来。
我捧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茶香韵味悠长。
说来惭愧,我有个嗜茶的父亲,我的烹茶只学得半吊子;若婵的父母不喜饮茶,可若婵的烹茶却无可挑剔。
没有客套和寒暄,此情此景却熟悉非常,仿佛又回到从前。
&1dquo;如何?”若婵问我。
&1dquo;还是那么香。”我真心赞道。
若婵看着我,唇角弯起,片刻,又看向公羊刿:&1dquo;你再添些么?”
公羊刿颔,将茶盏推了推。
若婵舀出一勺茶汤,斟入他的盏中。
我看着若婵,她微微低眉,侧脸的线条优美。持勺的手作兰花状,另一手轻拈衣袂,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再看公羊刿,他神色轻松,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原本形状冷峻的脸竟变得柔和。
&1dquo;你独自出来,家中可有言语?”若婵问我。
&1dquo;姑氏是虔信神明之人,并无异议。”我说,&1dquo;舅氏与夫君忙碌,并不太管家中之事。”
&1dquo;哦?”若婵微笑,&1dquo;倒是自在。”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道,&1dquo;今日天气正好,若婵常来此地么?”
&1dquo;不常来。”若婵品着茶,道,&1dquo;我那伎馆应酬甚多,每月空闲的日子也不过三两天。今日阳光正好,我出来走走,明日贾公那边又要去&he11ip;&he11ip;”
&1dquo;贾公?”公羊刿突然插话道,&1dquo;你要亲自去?”
若婵看看他,淡淡一笑,&1dquo;当然要亲自去。我打听过,贾公宴上的那些宾客,九卿就有三位。”
&1dquo;你说过以后不再亲自赴宴!”公羊刿的脸色沉下来,急道,&1dquo;那老匹夫以好色闻名,你怎能去?”
&1dquo;男人谁不好色?”若婵不以为然,&1dquo;如今雍州伎馆少么?贾公这样的大户,我不跟紧就有别人抢着去。”
&1dquo;一个暴盐贩也算得大户?若婵,你即便&he11ip;&he11ip;”
&1dquo;即便再不自重也该挑人,”若婵冷笑,&1dquo;比如你父亲,是么?”
公羊刿的脸猛然变得铁青,盯着她。
若婵却撇过头去,不慌不忙地为铜釜添水。
&1dquo;我真多余!”公羊刿咬牙低低道,一脚踢翻小榻,转身走开。
我望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身影,有些尴尬,不由地觑向若婵。
若婵也望着那边,脸色有些白,复杂的目光里似有些懊悔。过了会,她看看我,不太自然地弯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