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符的引路,与走马灯分外相似。
缇婴意识清醒,身子却如烟,周围景致飞快变化,她根本来不及看。
缇婴在心里将师兄骂到第一百遍时,眼前终于有了光亮,她落到了地上——
流水潺潺,空谷幽静,不见云亦不见月。
此处鸦雀无声,有弟子安静地来去,各个垂目敛袖,分外守礼。
缇婴夹杂在人中,试着叫了他们两声,他们却都不应。而她抬头看,见这些弟子目中无神,眉心有一米粒大的朱点若隐若现。
周遭感觉不到灵气,只有一重重深重无比的鬼气。
抬目看,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与玉京门平日所见一模一样。
但玉京门平日是仙气重,此地却是鬼气重。
缇婴身子一颤,强忍着没吓晕。她糊里糊涂地被这些弟子裹挟着,跟他们一道往前走。
终于,他们到了一开阔道场,场中有一玄袍长老盘腿而坐。道场上的阵法闪着幽光,玄袍长老坐于阵中,在施法做些什么。
鬼气萦绕卷向他,又被那长老一掌推开。
重重阴森之气,下方有什么在撞击着阵法,桀桀凄厉唤声不绝——
“放我出去!”
“啊死老头,不要再压制我们!”
长幡无风而扬,困住那些想逃出去的鬼气。
此处引起森森,但长老所行之事,正是压制此地凶险。
长老对鬼气的排斥,阵法之下不知名的撞击怪物们对长老的咒骂,让缇婴大是惊喜。而长老一回头,缇婴认出那是门派中五大长老之一的陈长老,她更是感动得快要哭。
但紧接着,缇婴看到排队的弟子们,一个个走到的,正是陈长老面前。
离得最远的一个排队弟子,明明双眼无神,却低头恭敬地和陈长老说话。而陈长老满意地伸手拂在那弟子头上。
弟子额心朱点闪亮,低着头。
缇婴眼睁睁看着那弟子从阵的另一头出去,消失了。
……莫非那是生门?
缇婴按捺下自己的惶然与不解,说服自己没必要怕。她乖乖跟着队伍走,伪装那个弟子,看看此处是怎么回事。
然缇婴一抬头,猛地在排队弟子中,看到了师兄的身影。
那相貌普通的少年走在排队中,也与其他人一道眉心有朱点,双目无神浑浑噩噩。但他背影清而长,在一片诡异中,静立天地间门,悠然从容,泠泠如霜雪。
缇婴悄悄猫腰,在弟子中钻进去:“让一让……”
这里只有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没有人回应她。那些弟子被她挤开,又再次聚起。全程静寂,没有让压阵的陈长老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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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钻到了江雪禾所在的位置。
江雪禾被弟子们推动着,要迈上台阶走向陈长老,身后忽然伸来一只秀白纤小的手,倏地将他拽走。那人用了一个很小的术法,拉着他一同消失于原地。
而留在原地的弟子们似没有看到有一人消失,他们前面空了一人,他们呆滞片刻后,继续向上走。
缇婴拉着江雪禾逃得离阵法远一些,她的术法一失灵,身子一趔趄,拽着师兄便要一起摔。师兄被她拉着的手腕忽然一翻,握住了她的手。
旁边有弟子似乎感觉到什么,双目之中短暂回神,向此处看来。
缇婴被人拽入黑暗中。
缇婴被捂住口鼻,被按在墙根石壁上。她湿润的眼睛眨巴,惊喜地看到江雪禾俯眼望来。
他双目清明,眉心的朱点若隐若现,却显然没有再被控制什么了。
江雪禾手捂住缇婴口鼻,有些意外。
他一个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被人控制了。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静水处,停留在缇婴喊他的声音上。
手心温热,轻轻一扎,像小动物的舔舐,柔软湿漉。
江雪禾倏地收回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缇婴。
缇婴仰着脸,满脸不悦,小声说话:“我救了你,你要把我捂死了!”
江雪禾:“……”
……他只是怕她出错,惊动了那阵法与此处的诡谲,什么时候就要捂死她了?
缇婴眨巴着眼睛,观察他:“师兄,你醒过神了?不会再被控制了?”
江雪禾低头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