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还在京城大学的时候,就曾试着寻找秦伟伟那段被他自己亲手掩埋的年轻岁月。
一位京城大学的老教授告诉他,很多年前,自己曾在某个凌晨,看到疲惫归来的秦伟伟。
那时,明明还年轻的秦伟伟风尘仆仆,一身伤痕,血迹干涸,眼神疲惫无光的死寂,不久前还意气风的人,几乎一夜之间鬓苍苍,失去了那股敢与天挣命的精气神,垮塌下来。
那天之后,秦伟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出现在京城大学众人眼前时,秦伟伟已经和如今的模样相似,笑呵呵处事成熟的系主任。
日子仍在继续。
只是被打碎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遗失在了某个夜晚。
不论祈行夜如何旁敲侧击,四处寻找,至今也始终没能得知秦伟伟年轻时的全貌。
似乎留给他的,只有眼前这个经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吱哇乱叫,偶尔吹牛嘚瑟的中年人。
“你老师我啊……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
秦伟伟半托着脸庞,笑着道:“与旁人相比,经历过太多,连档案也要厚很多。可惜,我的档案里,可能大部分都与调查局有关。”
他惆怅感慨:“想抹除都抹不平的痕迹。”
祈行夜点头:“感情破裂还没办法离婚。”
“…………”
秦伟伟那点小感慨,“啪!”,碎了。
他转头,无语:“你可以不说话,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祈行夜笑嘻嘻侧眸看去:“既然这么讨厌我,那就赶快打我走啊,伟伟。”
秦伟伟翻了个白眼,拽着他起身:“走走走,赶紧走!拿了东西就滚,没事别再来烦我了知道吗?”
祈行夜猛扑过去,双臂抱住秦伟伟的肩膀重重压下去,大狗狗一般挂在他身上。
“那怎么行!我这么孝顺的学生——我可是等着给你养老送终呢伟伟,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滚!”
秦伟伟咆哮。
但不管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了。
像被过分热情的狗狗一把抱住,力量压制,动弹不得,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在背着一座泰山走路,颤巍巍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秦伟伟眼神死。
“……我现在说不认识你来来得及吗,好想申请解除师徒关系。”
祈行夜笑眯眯:“离不了!”
作为老师,人生最可怕的噩梦是什么?
秦伟伟抢答:祈行夜!祈行夜!!!
离开京城大学时,已经红霞满天。
金红粉紫洋洋洒洒落下来,温柔了百年古建的中正冷硬,亭台楼阁的红与绿,黄与蓝,都融化在温柔晚霞中。
秦伟伟嘴上说着讨厌祈行夜,却还是送他出了校门。
长街并肩,脚步轻轻。
“就送到这吧。”
祈行夜在大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伟伟。
那张俊颜也在晚霞中柔和了肃杀凌厉,盈盈笑意灿烂。
“别担心,伟伟,我会活着回来看你的——每一次都是。我还等着送你走给你哭丧呢,不会死你前面的。”
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离开的调查局,但你最担心和厌恶的死亡……我不会将被留下的痛苦带给你。
秦伟伟神情复杂,他动了动唇瓣,还是问:“确定了吗,人生,就是调查局了吗?”
“不要像我一样,后悔时,更痛。”
“不论什么样的痛苦,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伟伟。我不会否认自己的一部分。”
祈行夜笑容灿烂,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秦伟伟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他已经走出很远,却忽然追了上来。
递给他一张写着电话和姓名的纸条。
祈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