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娴把枕头捡起来,重新摆到了床上,捏着帕子去帮孩子拭泪,没有询问什么。
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谢焕脸上的泪痕。
谢焕却是盯着她哭的更厉害了。
秋慧娴叹了口气,丢下泪湿的手帕,轻轻把他抱在怀中,拍着他的肩膀无声安抚。
先前谢威说起谢焕那个“姑姑”,秋慧娴心里还惦记着玉香郡主私奔的事情没多想。
回到昶枫园,把事情处理完了,茵儿送上饭菜的时候,秋慧娴又回味那些话,忽然间明白了,上一次谢焕病重哭着喊姑姑。
那怕不是喊谢七小姐,也不是喊谢三小姐。
而是喊那位自小陪伴他长大的姑姑,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谢长羽的妾室。
秋慧娴便又想起谢焕下午回府时候,在马车上忽然不说话了。
秋慧娴嫁入谢府之前,对谢府的事情都做了一些了解,尤其是对谢长羽的事情。
她自然知道,谢长羽那位妾室是在腊月生产的时候亡故的。
这般一联系,秋慧娴便猜测,谢焕是不是想起了那位姑姑,所以下午心情忽然不好了,这便过来瞧一瞧。
果不其然。
谢焕先是小声的唔唔哭泣,后头却是哽咽的大哭起来:“我想姑姑……”
他也很想和别人诉说这份想念。
可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婉宁姑姑没有关系,他们不认识婉宁姑姑,没有人懂得他的想念。
仆人和玩伴都不是他可以诉说想念的人。
父亲是和婉宁姑姑有关系的人,可是每次他与父亲说起婉宁姑姑,父亲总是沉默以对。
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父亲怕是也不喜欢他絮叨地说那些过去的事情。
他的想念无处诉说,只能在这深夜里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
快过年了。
那一年就是这个时候,婉宁姑姑不在了。
他那时还小,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只记得就是在过年之前。
他看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看着那些人拿着红纸包裹的年货,提着红灯笼,想到的是那一年几乎被鲜血染红的整间屋子。
不要多礼
秋慧娴抱着哭成了泪人儿的孩子,只觉得心头酸涩,眼眶也泛起几分湿气来。
秋家曾满门锒铛入狱。
秋慧娴的父亲浑身风骨,宁可狱中自缢也绝不屈服。
母亲亦在父亲自尽之后殉情而去。
年迈的祖母经历这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绝之事,也在出狱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秋慧娴从受父母庇护的闺中女儿被迫成长为独挡一面的秋家大小姐,背后的苦痛无人知道。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也曾茫然无助,躲在漆黑的角落里湿过眼眶。
她切肤之痛地能体会这种无助和悲苦。
这怀中的孩子才只八岁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