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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稷警惕心大作,忙侧身躲在墙边,竖耳听着下面的动静。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完整的,依稀有几个零散词飘出来:“殷家”“文相”……

陈稷紧贴着墙壁,一直等他们走了,听郎中在楼下念叨:“殷家和文相怎么这么关心北疆的郎中,也是奇了怪了……”他见陈稷下楼,忙噤声,挤出几分尴尬的笑:“公子有事吗?”

陈稷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郎中脸上闪过一丝躲闪,忙道:“没什么人,路过问路的。”

陈稷沉着脸看了他一阵儿,突然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醒了,劳烦郎中上去看看。”

郎中松了口气,忙拖过药箱,逃似得奔上了楼。

陈稷在前堂站了一会儿,没有跟着上去,而是转身去了随从们的房里。

他将一个不起眼的包袱皮放在下房的桌子上,慢慢将系扣解开,露出了精光烁烁的黄金,“这是我多年来的家私,你们追随我一场,我也给不了你们锦绣前程了,这些黄金你们拿去分了,出关逃命去吧。”

“大人!”随从上前,铿声道:“大人随我们一起走!”

陈稷摇头,平静道:“我走不了了——但你们不一样”,他环视过这十几个精悍健壮的年轻人,温和一笑:“你们手上没沾血,文旌不会为难你们。都还年轻着,拿了钱以后安生过日子,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随从们不肯,势要追随陈稷,被他拉下脸训斥了一番,才拿了金锞子,低头耷脑地走了。

走了,终于都走了。

陈稷如卸下了重担一般,心底霍然轻松。

上楼时正碰见郎中从任遥的房里出来,他忙向陈稷道喜:“尊夫人已无大碍了,再休养几日就好了。”

陈稷笑得澄净且纯粹,道:“有劳郎中了。”

郎中客套了几句,下楼去煎药,走出去几步,没忍住回过头来看,心道,这位公子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还是那个眉眼,只好像变了个人似得。

他百思不得其解,兀自摇了摇头,准是自己多心了……

陈稷推门进去,任遥坐在榻上歪头看过来,面色虽然憔悴,但是不像之前对他那般冷颜冷色了。

她握住被衾,默了片刻,问:“那个人是谁?”

陈稷给她倒了杯热水,道:“是魏太后的殿前总管,萧寺。你放心吧,他已经死了,我亲自让人埋的。”

任遥垂下眼睫,看不清眼底是何神色,只听她轻声问:“我睡了几天?”

“四天。”

屋内一时陷入静默,陈稷将水递给任遥,温声道:“郎中说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我……我们大概出不了关了,可我还是想带你去看看你母亲的衣冠冢,行吗?”他的声音平静无澜,并没有大悲大落,只是说到最后,带了一丝丝乞求的意味。

任遥脑子空了一瞬,大体是预感了什么,歪头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

衣冠冢建在草原上,秋空长静,一览无垠,偶有牧民驱赶着牛羊而过,铜铃‘叮叮当当’的响,虽无长安的繁华热闹,却也是岁月静好,温馨安谧的。

任遥慢慢走到衣冠冢前,黑石墓碑上雕刻了几个字,因年岁日久,不太清晰了。但碑前供着新鲜的水果,周围整洁干净,像是被悉心照料着的。

她弯了身,轻轻抚摸过墓碑上的字。

“阿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带你来这里吗?”陈稷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夹杂着低徊的风声,带着微微的沙哑。

任遥动作一僵,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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