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上,我发现佼也在座,不禁看向觪,他却还是神色如常地望了过去,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从容地上前与堂上众人见礼。宴上,觪的姿态仍然优雅,光采依旧,不过却没有了过去几天那样的微笑。我发现这一点后,居然松了一口气‐‐觪总算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饭后,觪郑重地向舅舅王孙牟提出三日后返国。王孙牟吃惊地问:&ldo;三日后?太子为何如此匆忙?&rdo;觪温文有礼地说:&ldo;杞国诸务繁杂,出来前君父尝嘱咐我早回。如今外祖母沉疴缠身,我等多留无益,不如返国,将外祖母病情说与母亲知晓,也免得她牵挂。&rdo;王孙牟沉吟片刻,点头道:&ldo;也只好如此,只是区区三日仍急了些。&rdo;觪笑道:&ldo;我等此次出行辎重不多,收拾半日即可上路。日来多有打扰,舅舅盛情招待,觪与妹感激在心。&rdo;王孙牟见他心意已决,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我暗暗地叹一口气,觪的这番理由自然是堂而皇之,却或许还有一条更重要的。看向对面的佼,她完全不知内情,听到我们即将返国,惊讶地望着我,目光里透着不舍。我朝她笑笑,对觪来说,离开或许是摆脱失恋烦恼最好的方法了。※回到处所,我没有回房,一直跟在觪的旁边,想跟他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闷闷地不开口。觪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对我说:&ldo;姮若有话,就说出来吧。&rdo;被他点破,我讪讪地笑笑,轻声地问他:&ldo;阿兄果然不再介怀?&ldo;觪看看我,道:&ldo;介怀如何,不介怀又如何?彼既已付心他人,我再去想也是徒劳,不如坦然处之。&rdo;我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他是个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的人,渐渐安下心来,道:&ldo;阿兄能如此想开,最好不过。&rdo;觪自嘲地一笑,望向门外,说:&ldo;只是,我虽能放下,君主佼却也未必可遂心。&rdo;我奇怪地问他:&ldo;此话怎讲?&rdo;觪看着我,说:&ldo;姮不知道?母亲早已同舅舅说过我二人结亲之事。&rdo;我道:&ldo;可舅舅还未应允。&rdo;觪说:&ldo;即使舅舅不允,也会将她嫁与别的贵族,君主佼终难如愿。&rdo;一语道破天机,我的心一沉,为佼深深地担忧起来。贵族的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它只是利益的纽带。子鹄虽然是商王后嗣,但如今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军吏罢了,无权无势,王孙牟怎么可能把佼嫁给他?想到这里,我默然。觪见我不出声,把身体往这边挪了挪,问我:&ldo;姮在担心君主佼?&rdo;我望向他,答非所问:&ldo;阿兄可会甘心娶自己不爱的人?&rdo;觪愣住:&ldo;姮此话何意?&rdo;我有些悲凉地说:&ldo;无他,只是想到阿兄或许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姮便觉得伤感。&rdo;他听了,却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说:&ldo;为兄真有些后悔带你出来,姮近来心思多了许多,可是叫燮父带坏了?&rdo;关燮什么事!我气恼地看觪:&ldo;阿兄莫要打岔,姮可不是说着玩!&rdo;觪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发,认真地说:&ldo;姮此话问得奇怪。择偶乃人生大事,必经多方考虑而定。其人若为我所爱则万幸,若非我所爱却也无妨,情不过为一时心动所起,如何与婚娶相提并论?&rdo;我哑口无言,早该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跟觪讨论这种问题真是一点出路也没有。他是未来杞国的国君,标准的大贵族,只相信眼睛看得到的利益,情爱这种东西,比不上婚姻实在,觪不会把它摆在首要位置。怪不得他在失恋的打击下仍能保持完美的风度,觪的理智早已让他的神经变成了钢丝,浑身都是厚厚的铠甲,那点力度根本就谈不上打击。我有些沮丧,觪的心真的可以冷硬至此?我宁愿相信他还没遇到那个能让他真正为情所困的人。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佼带着我把卫宫所有值得一看的地方踩了个遍。临走前一天,小食后,我和她在宫苑中散步。晚风轻轻吹起馥郁的花香,苑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远处有女子在低低地吟唱,歌声细腻宛转,我们听得入神。一曲歌罢,我赞叹着对佼说:&ldo;不想卫国连宫中寺人亦精于歌咏,我不懂卫语,不知其所歌者为何?&rdo;佼微笑道:&ldo;无非是些思恋情人的诗歌罢了。&rdo;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她轻叹:&ldo;到底是民间女子洒脱,喜欢谁便对谁唱歌,丝毫不顾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