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走过来细声细气说:&ldo;先生,这里不能抽烟。&rdo;程景行才将烟摁灭了,恰时医生从门外进来,&ldo;脑ct结果已经出来,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rdo;程景行手里捏着电话,闷不吭声。终于手机铃声响起来,突兀而尖锐,然他一霎紧张,才过第一声已经接起来,满心焦灼,&ldo;怎么样?&rdo;莽三在那边啐一口,似乎遇到新手开车,差点撞上,骂骂咧咧,&ldo;找到了,在西郊墓地,他妈的没事跑那么远干什么……&rdo;话还未等莽三说完,程景行已经挂了电话,抓起外衣就要走,刚起身时天旋地转,眼看要倒下,还是被医生扶住,忙劝他,&ldo;程先生你要到哪去?您应该先休息,至少观察三天……&rdo;谁知他缓一缓,已经站起来急冲冲往外跑,留都留不住。巨大的,无以名状的恐惧在背后催促,来不及,就怕最后总结,开篇是&ldo;来不及&rdo;三个字。墓碑三月二十三,表盘的指针昭示时间‐‐四点四十五,凌晨。尖利的刹车声划破黎明前夕晦暗不明的黑紫色苍穹,墓地中游魂已归去,人烟殆尽,厉鬼横行,满目虚妄,挣扎,或是哭泣声交杂。轰鸣的枪响,杀,夜雨倾城。一切犹如噩梦降临,背景色永恒灰暗,天空密云倾倒,疏漏的光与影子投入墓地湿滑的土壤fèng隙,有风亦然有雨,还有深入骨髓的寒凉。莽三在后头追着跑,边跑边骂,&ldo;程老四你给我悠着点,跑跑跑,人还没有死透,万一蹭起来给你一枪怎么办?也让我就地埋了你啊!&rdo;一共五个,地上倒了三个,还有一个打瘸了腿,留着活口,被人踩在脚底下问话。新坟旁边横着几把铁锹,三月春糙都被扒开,懒懒散落在一旁。不知是谁流出的血,潺潺汇成小溪,染红了褐色泥土,原来被打穿了颈动脉,喷溅,血流如注。&ldo;挖,快挖,都他妈给我过来帮忙!&rdo;程景行抢起铁锹,一铲一铲刨土,手心沁满了汗,滑的抓不牢手把。内心有远古兽类咆哮,一颗心摇摇欲坠,慌,心头震颤,疼痛令满目空茫。裂空之下,岩层之上,相隔一个生死的距离,苦苦追寻。几人都围拢来,聚成一圈铲土。三月天,人人都大汗淋漓。差不多时候,他扔掉铁锹,也阻止其他人挖下去,人跪着,光靠一双手往外刨土,莽三看着在一旁摇头叹气,最终也还是蹲下来帮他。好不容易见着那小姑娘的脸,细致眉眼,看不见眼睛却依旧散发光辉,少女特有的骄傲与矜持,玫瑰一样娇艳的轮廓。她额头上一条拇指宽的伤口,眼皮上也有许多擦伤,一张脸因失血过多,纸张一样白森森的吓人。就怕是就此毁了容,没了勾引人的本钱,看程景行还能怎么宝贝着。后头也已经挖开,那腿也折了,血浸红了小半条牛仔裤。程景行慌了神,手足无措,只顾着捧着她的脸,声音都带了颤,仿佛是在哭,&ldo;未央,林未央,醒醒,睁眼,快睁眼,莽三,是不是死了……&rdo;莽三看不过去,帮着把人抱出墓坑,小姑娘还是一点反应没有,仿佛已经没了气息,挖出来的,不过一具死尸而已。冷冰冰,周遭一切都是死亡气息。细语,钱笑,她微蹙的眉心与轻扬的嘴角,红色的飞扬的裙角与结实柔韧的小腿肚,她说舅舅,我好喜欢你。往昔记忆一幕幕浮现眼前,如流转撤换的胶片,又如剧末时回首往顾的片段。面对失去的巨大惊恐如密云罩顶,一丝空气不留,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只求你睁开眼,睁开眼,再我一眼。晨风将他风干才此处,糙木酴釄殆尽,如虚妄的追求与骄傲,死于一场随同她脚步而去的疟疾。海潮一层一层将他淹没,遭遇灭顶之灾。未央,未央。她躺过的地方,已是深红一片。他如置身旷野,嘶吼与咆哮无人知晓,倾颓而下的疼痛不知从何处来,席卷全身,所有神经统统痛到麻木。后头已经有警车救护车跟上来,程景行抱着林未央冰冷的身躯登上异常安静的救护车,医生护士在她身上忙碌,他看见她的一道道伤,不自觉抓紧了她的手,世界是一出静默的哑剧,嘘‐‐,人人都在紧张忙碌,无一发声。程景行说:&ldo;林未央,不要再跟我开玩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