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下辈子,我再不做最先爱上的那一个。&rdo;&ldo;下辈子,你定要遇见我。&rdo;絮絮叨叨,她说许多,许许多多,千万年来有情人未曾说尽的话语,而他一直沉默,沉默坚守,却又一滴滴泪,落在她赤裸的胸腔,一滴滴火焰般烧进她心里。默默,缠绵,直至化作了灰烬,一捧灰,分不清彼此。生不能同寝,死同穴。他最终仍是清晰听见,她在耳边,轻轻说,&ldo;和尚,我爱你。&rdo;这一句在心中摆荡,死时缭绕。苦,苦不堪言。小青对素贞说,&ldo;我从未后悔相遇,今生不能相守,便期待来世,下一世,再下一世,总有一天如你与许仙一般偶然却又绝对地相遇。&rdo;未央大懵仔扑通扑通扇尾巴,一双死鱼眼被掐得翻白,鱼鳃迟迟不动。另一缸里,泥猛一多半翻了白肚,死沉沉一堆又一堆浮尸,稀稀拉拉如晚间市场里吊丧似的哭丧一张老脸的海味老板。老婶子啐一口痰,絮叨叨骂,&ldo;辛辛苦苦又作赔本生意,日头还没下去,市场鬼影没有。那死鬼又不知去那里赌钱,镇日里不见踪影。儿子嫌鱼腥,十五岁退学宁可满大街乱混,也不来接这卖鱼摊子。&rdo;&ldo;我是苦命人哟,苦命人!‐‐哟,吴老官来看看,我这大花尾最最新鲜。&rdo;抄手下去,死掐着那一尾半死不活赔钱货,狠狠往秃头老官儿眼前一放,调高了音调,一口子咸腥,讨价还价,说起话来心肝儿疼,&ldo;成成成,你看马上收市,当今天最后一笔生意,就这个价卖你。哎,老官儿,剖肚不?杂碎要不要?&rdo;一颗油渍渍的脑袋,一身翻滚的海腥味,晃悠悠提着鱼,晃悠悠走出鱼市。潮汐已落,日头儿火红火红,烧下海去。烧,烧,烧,岁月点点燃尽。老婶子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嘟嘟囔囔收拾摊子,一溜子闲言碎语,晚间总有不同抱怨,琳琅满目,多多益善,&ldo;死老头子光溜溜脑壳,杂碎都要捡回家,上辈子没吃饱呀,抠成这样……&rdo;扯散了围裙带子,一把揉皱了摔在砧板上,溅起的鱼鳞鱼血沾了满脸,恨恨抹一把,一鼻子腥臭,滑腻腻的咸湿味。&ldo;一屋子死人,就知道张嘴要吃,个个空着一双手,也不知道来帮忙收收摊子!老娘辛辛苦苦一辈子劳碌命,不得闲,不得闲。&rdo;隔壁挽着头发年轻老板娘答应一句,&ldo;婶子,谁不知道你家姑娘,水灵灵模样,又聪明又勤快,小街里哪个孩子赶得上哟。瞧瞧,说话就来了,未央啊,来帮你妈收拾呢。&rdo;湿淋淋小道上,乌漆漆黑皮鞋踩过一张一合垂死挣扎的小泥猛,顺着笔直纤细的小腿肚上去,一条洗得泛白的蓝布百褶裙,皱巴巴飘也飘不起来。继而是腰,妖精似的小腰,俗世里穿梭摆荡,颠倒众生。女孩子声音小小,甜甜唤一声阿姨,便挽起了袖子,凑到鱼摊子前,麻麻利利收拾。低头轻轻问,&ldo;妈,今天生意好不好?累着了吧?&rdo;凤娇婶子擦一把汗,又抚着胸口骂起来,&ldo;好什么好!累得直不起腰来,牙fèng里抠钱,你那死鬼老爹一场牌输光,不如全家人跳海去。&rdo;又盯着她老旧的校服裙,指指点点骂道:&ldo;还有你这赔钱货,念个什么书,不如早早嫁了人,反正是迟早要泼出去的水。&rdo;这话早已听得她双耳滴油,只低头默默做好分内事,末了擦一擦手,提着东西,笑笑说,&ldo;妈,回去吧,小聪一定饿得难受了。&rdo;隔壁老板娘对着自家老实汉子嘀嘀咕咕,说:&ldo;又不是亲娘,喊那么亲做什么!&rdo;未央一手搂一个湿淋淋大袋子,踉踉跄跄往外走,凤娇婶子空着两手,一路骂骂咧咧,沾满鱼腥味儿的长指甲一下下戳着未央的脑袋,&ldo;女孩子念书好有屁用,干脆出去卖啦,一晚上口袋满满,还能赚点钱供你弟弟念书,瞧瞧那一股子风骚劲,切像你那骚狐狸娘。&rdo;还不解气,伸手要去掐她侧腰,恰好遇上台阶,叫未央一抬腿跳开躲过。长长石阶,一路长满青苔狭窄小街,转个角,两排破陋矮房,向左第二间,就是栖身地了。凤娇扭开门踏进去,一桌子菜已被林瑞聪吃得七七八八,凤娇却一眼横过来,瞪着正收拾东西的未央,cha起腰子骂道:&ldo;一个个良心都教狗吃了,做这么点东西,诚心不叫一家人吃饱是吧,我就知道你这小婊子没安好心!事事处处都是心眼儿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