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了。”晏清宁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漂亮瓷娃娃一样“毕竟我还想多活些日子。”
那人狐疑地盯着他看,“真的?”
“没有人会不惜命的,更何况秦浊安先是踹了我半条命,又是那般折辱我,我没理由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命。”晏清宁低低笑出了声,浅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你要是真的同意,今晚便跟着蒋大帅的人走一趟,免得蒋大帅他起疑心。”那人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但也算是半个警告。
晏清宁点了点应道“我知道。”
那人紧盯着晏清宁,试图从他那张死寂的脸上找出些不一样的神情,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张惨白的面上什么也没有,平静得如同一滩惊不起波澜的死水一样,只有将死之人的衰败,全然瞧不见半点对于死亡的畏惧。
“你不必这样盯梢着我,我自会在晚间去寻蒋大帅的接头人。”他看穿了那人的忧虑,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似是自嘲一般“虽说这条命没几日活头,但是苟延残喘多些时日,我也没必要拒绝。”
那人稍稍放下了些戒备心,引着晏清宁前行“参谋长请。”
“多谢……“晏清宁唇角微弯,似乎有几分冷意,但很快又消弭不见,只余下冷得让人心寒的疏离。
那人也不是什么自讨没趣的人,见晏清宁没什么攀谈的想法,倒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当个哑巴引路人,领着晏清宁到了休憩的地方。
这一切的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让他在离开的时候都不大放心地盯了晏清宁一会,见他没什么异样后才肯离开。
浅色的长衫上沾染了刺目的猩红,骨缝中有了生出蛆虫啃咬的疼意,晏清宁死死地咬紧下唇,直到苍白的下唇渗出鲜血与他吐出的血融在一起也不肯松口。
病态苍白的手死死地扣住桌角,他捂着唇压着咳嗽,呕出来的血却糊了满手,苍白的唇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艳色。
眼睛酸涩得厉害,视野间一片模糊。
眼镜不知在何时被打落在地,但是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捡,他半跪在桌边,额头抵上了桌角,借着那份疼意让自己清醒过来。
外界的雨势似乎渐渐变大了,闷着响的惊雷混着割裂苍穹的霹雳将窗外的世界照的格外浑浊。
晏清宁张着一只糊满着血的手去隔着空气追寻须臾的雷光,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眸子如同失了焦距一般。
在黑暗的时代里……
应该有雷光划破混沌的……
只是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成为那个抓住雷光的人了,他只能余下一丝微弱的光亮,让之后的人循着他渴望的,实现着他的理想。
“真是可惜,我看不到这个时代的未来了……”
一滴清泪自他的眼尾滑落,与唇上沾染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平白掺了咸涩的苦味。
小白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真情还是假意,窝在意识空间里静静地看着晏清宁一遍遍绝望的低喃。
他的宿主大大似乎很喜欢这个小世界,但是他的宿主大大又似乎很讨厌这个小世界。
宿主大大尽心尽力地将这个小世界引向正确的道路,以一己之力燃烧生命为代价推动着这个小世界的社会展。
但他又在想方设法地在自己的身上不断累积着伤病,将自己的生命压缩到极致,不让自己有多活些时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