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oo年,辍学了三年之久的我,终于也即将踏入社会。有惶恐有期待,更加有不舍。舍不得家里得一切,尤其是在弟弟林云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说:“姐姐你不要走,不要出去嘛,我要你在家里陪我。”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我和弟弟最后为数不多的一次交流。虽然当时很诧异,平时很听话很乖的弟弟,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黏人呢。毕竟,以前他都是沉默寡言的。
其实弟弟的话又何尝不是我心里的话呢,我也不想走,辍学的三年让我早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与鸡、鸭、鹅、猪狗为伴。每天顶着蓝天白云,去地里割草,去井里打水。
没事的时候去二娘家的土边上,身子靠着电桩坐在土边上晒晒太阳。每当看见夕阳西下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只剩下余光照耀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太阳的另一边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是否还有个我,在拼尽全力的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虽然好几次起身的时候,都感觉裤子有被露水弄湿,但我依然乐此不疲。因为只有沐浴着阳光,在太阳大大方方的照耀下我才能感觉身体有那么一丝热度,思绪才能完全平复下来。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思想才可以随着时间飞越千山万水,去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做到任何现实中也许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
1997年随着香港回归,在二叔家看完电视直播,走在坝子头,迎着天上明晃晃把地上照得亮如白昼的月亮。我的心里突然升出了两个梦想,第一个是要当老师,以后要像我的陈老师那样,教书育人。
第二个梦想是要做一名作家,把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都记录在本子上。让她们不至于随着历史的轨迹,而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我心中的两个小人,争得不可开交,一个要做老师,一个要做作家,争得难分难解心烦意乱的时候。妈妈已经先一步走到家门口了,实际上从二叔家到我家。从头走到尾,也不过二十来步。此时的妈妈,可不知道她的女儿心里边冒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只知道,要早点睡觉,要不明天上学该起不来床了。
听见她在家门口冲我喊:“林茹快回家了,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快回家睡觉,明天还要读书呢。你站在哪里干什么,还不走,再不走,小心有鸟屎掉你头上,那可是要倒霉三年的哟。”不知道妈妈用在哪里听来的故事吓唬我。
三年吗?妈妈真是个乌鸦嘴,当我路过月亮底下的时候,好像真有东西掉我头上了,只是那是鸟屎吗?我不确定,因为我摸了摸头上,头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啊,难道只是错觉,其实当时什么东西都没有掉在我头上过。(直到几年后的一个午后,我亲眼看见一只鸟拉的屎从天上掉下来,差点落我头上,我才相信,原来妈妈说的是真的。)
自从那一晚以后,我每天白天走路都要抬头看看天空,似乎能通过这个动作找到罪魁祸,知道是那只鸟儿拉了屎在我头上,想找到它骂它一顿。也是从那个晚上以后我总觉得我的头是不干净的,上面一定是掉了什么在我头上了。只是我摸不到而已。
九岁多还不到十岁的我,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点懂事了,看着我还不迈脚,妈妈又继续说:“你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小心我叫你祖祖来把你带走。”第一次在祖祖过世几年以后。听到妈妈说起祖祖,又想起爸爸平时叫我去屋后叫祖祖吃饭的画面。看了看左手边那个祖祖的坟墓,我第一次想到,难道爸爸一直以来每逢逢年过节叫我去叫来吃饭的祖祖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原来祖祖已经不是人了。
听了这个话,我害怕的用最快的度跑回到家里,我的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恐惧。难道世界上真有鬼吗?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记忆深刻。
那就是,给祖祖迁坟的时候生的一件事。因为那个时候农村比较落后。四婆非要说,因为把祖祖埋在我家后面以后,她们就一直倒霉,霉到什么程度了呢,大概就是烧水,开水都烧不开了。
三婆的小儿子那个时候不爱说话,还经常爱生病。我也听三婆念叨过是不是祖先不保佑她们家来着。但真正一直坚持想要迁坟的还是四婆家,并且在找家人闹了一年多,我爸爸不反对,二叔也不管的情况下,爷爷奶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五六十岁,迁坟对他们已经没什么影响。影响的只是下一代,自己的孩子都不反对。爷爷他们自然也不再说话。
我记不清祖祖是在我几岁的时候过世的,但我不会忘记。祖祖过世以前还是很爱我的,每次我一个人或者是和我的妹妹们一起去她屋里的时候,她总会笑着对我说,好像我妹妹她们,她都看不见似的:“林茹来了啊。快,快过来,让祖祖看看。”看完后。又会拉着我的手让我从罐子里拿麻花拿糖吃。其实那些东西都已经软了,变质了,但是她却一直舍不得吃。那个时候我有点怕她,总感觉她身上有一股子,正常人都没有的味道。所以她给我的东西。我是自然不会要得,因此每次我都在祖祖的叫喊声中,撒丫子跑开了。
次数多了,我自己也就不愿意去了。因为感觉四婆她们嘴上问我要不要在她们哪里吃饭。实际上,她们是不想我在她们家吃饭的。我能感觉出来。而且不知道为啥每次一看到她们我就会感觉很别扭。就好像明明知道这个人不是很喜欢你,却要讨好你似的。
因为不想看到妹妹失落的眼神,我知道她们是想吃的。因为那个时候她们才一岁多,还不懂事。这样的独宠,我不能承受,不敢要。也不能当着祖祖的面直接告诉妹妹,其实那些东西涩涩的吃了嘴巴里会很难受,那些东西不能吃。因为那会伤害到祖祖。
直到后来有一天,天快擦黑,我正在坝子里疯跑的时候,奶奶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林茹啊,你祖祖平时最爱的是你爸爸,你出生后,她又爱上了你。现在你祖祖的病越来越重了,不知道那一天就走了。她一直念叨着你爸爸,念叨着你。有空你去看看你祖祖呗。”
听着奶奶不太悲伤,但又略感嘶哑的声音,我应了一声:“嗯”
这个时候妈妈也从尖山子,也就是我祖祖住的地方回来了,妈妈没听全奶奶说的话。不过我猜她也听了个大概:“听你奶奶的话,去吧,林茹,去看看你祖祖。”
“好”答应一声,我又飞快的跑开。本想让她们说说话,但躲在不远处,看妈客气的和奶奶说了一句:“妈,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奶奶好像答应了一声“嗯”又好像没答应,那个时候的我,是分辨不出她们本该是至亲的人,为何会那么生分呢。
祖祖死的时候爸爸不在家,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有多遗憾没送祖祖最后一程。我也忘了爸爸是为何会在祖祖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没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