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徐云华什么话都没说,便先往地上跪下。
朱棣沉默了一会,才道,“皇后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
朱棣这一开口,徐云华脸上的泪珠便滚滚的流了下来,“皇上,臣妾的大弟年轻不懂事,以下犯上,还请皇上念在太祖对待家父的情分上,饶恕了辉祖的罪。”
朱棣冷漠的看着徐云华,“皇后今日穿得这样素淡,莫不是为了徐辉祖脱簪待罪?”
徐云华面上一红,不敢答话,朱棣微微笑道,“地上湿凉,别跪着了,起来吧。”
徐云华不敢再违拗朱棣,便缓缓站起身来,朱棣对她招招手道,“坐下说话吧。”
“皇上不答应云华,云华不敢坐下。”徐云华低沉却倔强的说道。
朱棣又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接她的话,“坐下吧。”
徐云华又说道,“皇上……”
“你千方百计求见朕,现在终于见到了,难道就是为了来惹朕多生一场气吗?!天下那么多人现在还揪着朕的小尾巴不放,你不说吩咐你的母家多为朕正名,如今还要帮着他们一起来治朕?!”朱棣终于怒道,“夫妻相见,既是连一丝夫妻感情都不谈起,只顾着求名夺利,不如不见!你下去歇着吧。”
徐云华浑身颤抖,不敢相信朱棣会这样不给她面子,正泪如雨下,朱棣扫了她一眼,又道,“如今你乃国母,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就算你救弟心切,也要想想你先是我大明朝的皇后,我朱棣的妻子,你跟着朕姓朱,其次你才是徐达的女儿,徐辉祖的姐姐!若是皇后之位坐得腻了,想清淡随意装扮,随时和朕说,朕自给你新的归宿。”
徐云华身如筛抖,终于用手捂着嘴巴,转身往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已经开始小步跑了起来,似乎是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待她出去了,我才走了出来,“你怎么能和皇后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面子,谁料她如此不通,满脑子记挂着她那不争气的弟弟!”朱棣余怒未消,连跟我说话,也都还带着三分怒气。
我斟了一杯茶递给他,“润润嗓子,别再生气了。”
朱棣这才不再说话,默默地把茶水喝下,良久才道,“云华以前很有分寸的,现在不知为何,越发的不知进退了。哎!我与她夫妻二十载,嘴上再硬,也终究不能不顾她的感受,以免她恨我一生。”
“你打算放过徐辉祖了吗?”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放?何谓放?留着他一条性命罢了。研墨。”朱棣对着我吩咐道。
我走到他身畔,将砚台里的朱砂研磨开来,他提起狼毫,写道,“勋卫署左军都督府事,魏国公徐辉祖,谋叛朝廷,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对君王大不敬,不知悔改,罪不可恕。着削去魏国公爵位,罚去俸禄,幽禁于魏国公府,终身不得踏出府邸半步!”
“皇上!”我一看完朱棣写的旨意,不由得也身子发软,“徐辉祖那样的人,如此惩罚,你还不如杀了他罢!”
朱棣面色阴沉,抬眼看了我一下,“他既然嘴硬心硬,誓死效忠于朱允炆,想来这点小罪还是受得的。如果这点惩罚都受不住,谈何忠贞不二,永侍一君?!”
看着朱棣有些疯狂的脸,我知道这已经是徐辉祖所能得到的最好下场了,就是这样,还是朱棣念及与徐云华多年情分。若是再求,只会适得其反,只好作罢。
朱棣见我闷闷不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想得太过简单,以为你在这里陪我会开心些,没想到你也不能适应,在此地并不快乐,你回去吧。”
我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了,便往外退去。回到自己寝殿,只见宝儿正和珠儿坐在一处,手上拿着一个针线活计,不住的问着珠儿什么,不由奇道,“你向来不爱这些,怎么今天弄起来了?”
宝儿红着脸不答话,珠儿却抿嘴笑道,“人家想替自己缝一件嫁衣,娘娘又要多问。”一句话说得我也笑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下,终究又叹起气来,宝儿上前问道,“怎么了,跟皇上闹矛盾了吗?”
“胡说,如今不同往日,谁敢和一国之君闹矛盾。对了,你去找李兴,让他把今儿进宫的老大夫请到我这里来,我想让他号个脉。”我不动声色的对宝儿说道。
宝儿答应着便往外走去,没多久,便听到李兴的声音,“娘娘,您要请的老先生来了。”我抬眼一看,那老头儿果然就站在李兴身边,李兴对着老头道,“老先生,皇宫不比外头,还不跟娘娘行礼。”
老头儿听了这话,才行礼道,“给娘娘问安。”我略点点头,道,“起来说话。”
李兴将老头儿带到,自己便站不住了,道,“娘娘,您跟老先生先聊着,奴才要回去伺候皇上了。”
“你快回去忙吧,我这里回头打发人送他回去,不劳你操心的。”
李兴巴不得这一句话,脚底抹油便走了。我看了看宝儿,也笑道,“我和老先生聊聊伤势,你去沏壶茶拿来给老先生喝。”宝儿听了,便下去了,彼时珠儿也到了侧厢房并未回来,我站起身来,走到老头儿身边,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到皇宫来了?”
老头儿嗤嗤一笑,却是年轻人的声音,我对着他的胡须拧了一把,笑道,“你还是拿这套把戏唬弄人,只是皇宫大内,精明人多着呢,眼睛毒辣的人更多,若是穿帮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岱钦一双眼睛从故意装作的浑浊恢复到清澈,笑道,“不如此,怎么能见到贵妃娘娘?”
我脸上变得红了起来,低头不语。岱钦自悔失言,笑道,“怎么,你的伤还没有好?四爷现在还找不到全国最好的大夫给你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