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世延听了,忙几步进了屋,一边走一边问:&ldo;怎样不自在?可是身上不好了,怎不早来回我,平安去请郎中来……&rdo;话音刚落,忽听里头玉娘道:&ldo;请郎中也不中用,想是活不过几日,也莫白费力气的好。&rdo;这声气儿越发不好,柴世延忙撩了帘子进去,黑影里只见玉娘歪在炕上,却瞧不清脸色如何,急唤秋竹掌了明烛来,就着烛光端详玉娘,只见头发不梳,衣裳也未换,脸上脂粉皆无,愈显的一张小脸儿白惨惨的可怜,歪在那里仿似浑身都没气力一般。把个柴世延唬的,忙挨着她坐在炕边上,伸臂把她拢在怀里一叠声道:&ldo;早上还好好的,怎出去一趟就这般了,可是怎么了,既病了怎又不叫请郎中,难道要这么生挨着不成……&rdo;说着又要叫请郎中,被玉娘一把推开道:&ldo;请甚郎中?来了也是白费功夫,我也不是身上不好,只胸口闷着一口气出不来,堵的我恨不得一时死了才好。&rdo;柴世延听她这话儿,心里越急起来:&ldo;甚大事一个死挂在嘴边上,这不是要活摘了爷的心,有甚么气,跟爷说来,与你开解便是,哪用得着要死要活的吓唬爷。&rdo;玉娘瞥了他一眼,叹口气道:&ldo;说与你有甚用,不定当为妻的话是阵儿耳旁风罢了,说不准还当为妻不贤,挑拨你朋友的交情。&rdo;柴世延道:&ldo;这话差了,你我夫妻,世上哪有及得上咱们亲近的,你跟爷说来,爷一千一万个信的。&rdo;却任柴世延赌咒发誓说了一车话,玉娘咬着唇只是不言语,把个柴世延急的恨不得上房,却不舍跟玉娘使脾气,只得询秋竹道:&ldo;你成日跟着你娘,你来说说今儿可遇上了什么人?何处里遇的?怎样个缘由?怎就把你娘气成这般?&rdo;秋竹低着头瞧瞧瞄了玉娘一眼,柴世延却恼的一拍桌子道:&ldo;爷让你说,再不说一顿板子免不得。&rdo;秋竹忙跪在地上,把怎样从陈府家来,如何在大门首撞上周养性,那周养性怎样一双眼死盯在娘身上,娘如何避,那周养性又怎样仗着醉意挡在跟前,等等,来去都与柴世延说了个清楚明白。柴世延不听便罢,听了秋竹之言,真是烈火直窜到发顶心,圆睁二目,手里捏着的乌木扇儿被他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儿,暗道,这厮死性不改,玉娘岂是他能任意轻薄之人,把他柴世延放在哪里。玉娘见他气的这样,才道:&ldo;我不与你说,也是怕你闷气,想前些日子为着他家死丫头之事,你还巴巴求到陈府去,便不念这等恩情,且说你们之间平日的情分,便撞上我怎敢起轻浮之心,便酒后无德也该分人,我是他能轻薄的妇人吗,且听我一句,今日过去也便算了,只当吃个哑巴亏,日后你需防着他些,敢做下此等无德之事,甚事干不出,你别瞧他成日跟你哥长哥短的奉承着,指不定心里惦记什么,想着你的老婆谋了你的家产,说不准要害你呢。&rdo;玉娘这番话可不知等了多少时候,以往虽只点他,今日得了机会,索性一股脑说出来,若以往他不信还罢,今儿借着这事,由不得他不信。柴世延听了真如大梦方觉一般,想着周养性这厮言行心思,玉娘说的真真不差,谁又能趴谁心里瞧去,只听嘴上说,如果知道心里想的什么,正如玉娘说的这般,周养性若真当自己是兄弟,如何会惦记上玉娘,且在自家大门首就干出此等无德之事,他嘴里口口声声奉承着自己,心里不定想害了自己,夺了自己的家产老婆去。越思柴世延越觉自己想的不差,如今这般防着这厮都不成了,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周养性这厮心思深沉,还有个老太监叔叔,前些日子还道他叔叔要给他捐个功名前程,真让这厮当了官儿,哪有自己什么好儿。想到此,便小声跟玉娘道:&ldo;你且放心,早晚让这厮死在我手里,方解了今日这番心头恨,莫气,气坏了身子,爷心疼呢。&rdo;说着让秋竹打水来,柴世延亲搅了帕子服侍着玉娘梳洗,秋竹与她挽发髻,整妆容,换过衣裳,才吩咐摆饭。两口子对面坐着,柴世延劝着玉娘吃了半碗饭才算放了心,至夜里更是温存绸缪,哄的玉娘回转。次日一早,柴世延从府里出去,往县外瞧园子的进度,马头刚到城门口,忽道边上冲过来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跪在马前磕头讨赏。平安待要驱赶,柴世延却瞧着老汉眼熟,忽的想起这老汉可不就是郑老汉,他闺女卖与周家,前些日子给周养性叔侄活活入死的那个丫头兰香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