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从东边升起,暖红色的光辉驱散大地上的阴冷,温暖得令人想要流泪。
楼延站在阳光下,看着那缕红色的日光变成了金黄色,慢腾腾地悬挂在了群山之上。
他的双眼被日光刺得流泪,黝黑的瞳孔被染成了清亮的琥珀色,却仍然没有移开眼睛。
傅雪舟走到了他的身边,楼延喉结滚了滚,哑声开口道:“路好修死了。”
“嗯。”
傅雪舟看着天边日出,缓缓说道:“没有他就不会这么快胜利。”
“是啊,”楼延声音哽咽,“但这场战斗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他们没告诉我,但我知道小雨也死了。她说过要等我回来,但我还是没赶得回来。你知道吗?我明明可以用时间倒流救下路好修,但我却不能用,我竟然不能用。”
傅雪舟轻叹了口气,走到楼延面前抬手擦去了楼延脸上的眼泪,没想到把手上的血迹也擦到了楼延的脸上。他皱皱眉,颇有些无措:“别哭了。”
楼延哑声道:“我心里难受。”
傅雪舟看着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睫和泛着血丝的双眼,知道他是真的难受。怎么能不难受?即使他们赢了,但赢得太过惨烈了。
在刚刚那一波庆祝胜利的震天哭声和呐喊声后,人们就沉默下来开始埋头打扫战场,将战死的同胞遗体焚烧掩埋。
日光和火光一天一地,交相辉映。放眼望去,这片大地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断壁残垣。
他们真的是惨胜。
战胜诡异的代价,是他们人类的家园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李三新他们接受不了路好修的死,正抱着路好修的尸体不让别人焚烧。楼延就是看到那一幕太过难受,才会一个人站在远处独自舔舐伤口。
傅雪舟不知道楼延的心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他却想让楼延开心。他牵过楼延的手臂将楼延抱在了怀里,掌着楼延的脑袋将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肩上,用他那很令人信服的语调平静地道:“他们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看到我们的胜利。死亡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况且这么多人一起死,他们也不孤单了,所以没必要难过。”
“……”楼延的眼泪刚染湿傅雪舟肩膀处的衣服就被迫停了下来,眼皮都跳了一下,“什么叫这么多人一起死也不孤单?傅雪舟,你会不会说话?”
傅雪舟疑惑:“我哪说错了?”
楼延道:“……算了,你以后不会安慰人就不要乱说话。”
傅雪舟的情商真的是个谜,有的时候说的情话让人怀疑那些话竟然能是他说出口的,但有时候说的话又简直气得让人恨不得和他殊死搏斗。
但被这么一打岔,楼延的心情确实稍稍恢复一些。他从傅雪舟的怀里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傅雪舟的手机。
看着这个手机,楼延都无语了,他弯腰捡起手机:“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随身带着手机?兄弟,这可是战场啊。”
傅雪舟冷笑
一声(),那是你的注意力没放在我身上。
楼延无话可说⑺()_[((),他想起之前把傅雪舟随手往路边一扔的事,心里有些愧疚。
他把手机递给傅雪舟,手机却被他碰得亮起了屏幕。楼延随意一瞥,就扫了密密麻麻的小说页面。
不是吧,傅雪舟竟然喜欢看小说?
但他还没细看,手机就被傅雪舟两指夹走利落地塞到了口袋里。傅雪舟神色自若,没有半分异样,“李三新喊你了。”
楼延顾不得再问,转身匆匆走到李三新、段泽歌几人的身边。
叶不言在这几个月已经和路好修成了好朋友,他这会儿抱着路好修的尸体,无声地掉着眼泪。所有人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眶红着,气氛肃穆。
小雨死的时候他们还能哭出声,但当悲伤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反而无法大哭出声了。唯有不断流淌的眼泪,才能宣泄他们的难过。
叶不言再怎么不想接受现实也得接受,他被拽了起来,火光吞没了路好修的尸体。
小雨的身体已经被埋了,只能将战场上找到的衣服碎片也扔在了火堆里,当作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葬礼。
楼延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了想要抽根烟的欲。望。他用力咬着牙,一眨不眨地盯着熊熊烈火。
这是他参加过最简单的一场葬礼了——可笑的是,楼延身家数亿,却没法在这时给自己的朋友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楼延低声跟身边的李三新说,“怪我没有好好给他们下葬。”
李三新的声音同样沙哑,带着湿意,“不会,他们会很开心,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战胜诡异的战场。”
楼延没再说话了,用力忍住眼中的酸涩。
大火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默默地往火堆里扔了代表自己战友的衣服、徽章,甚至是手指和残肢。火变得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大,大家看着这堆耀眼的火焰,火焰也在他们的眼中燃烧。
等到火焰从高变低时,李三新突然问道:“明天会变得怎么样?”
楼延呼出一口气,肯定地道:“会变得越来越好。”
*
在诡异之主的心脏被楼延捏碎后,不只他们战场上的诡异灭亡了,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诡异都在同一时刻灭亡。
全球损失惨重,人口锐减到了诡异复苏来临前的二十分之一。除了人类数量上的伤亡,地球本身受到的损害也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