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倾颜负责拔河老头后,需要整天在病房观察他。
地产阿姨?朱虹之所以能治疗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她知道一些朱虹对外界隐瞒的内情,拔河老头这里当然不行了,必须花时间。
所以,她站在游泳池的附近,看顾然、拔河老头练习‘拔游泳池’。
池子里的两人累了,便泡澡似的靠在岸边闲聊。
“大爷,你觉得还有多久才能把游泳池拔起来?”顾然问,“后面还有河、湖、大海呢。”
“从无到有,从零到一,是最难的,迈过这一关就好。”唐老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他练累了才会停下来。
练习的时候也非常认真,像是不愿意错过人生最后一幕般仔细。
“练成之后,您打算去太空吗?”顾然问。
“嗯。”
“去太空做什么?”
“旅游呗。”
“具体呢,就算是太空旅游,也应该有一些模糊的计划,或者说憧憬,比如说去距离太阳最近的水星,去木星看看风暴眼。”
“小顾啊。”唐老头语重心长。
“哎。”顾然应了一声。
在泳池,他不是医生,而是学习拔河技术的后辈。
唐老头在泳池里,言语清晰,不会结巴,彷佛因为专注练习,连自己有病这件事都忘了。
“都去太空了,你的思维怎么还那么地球呢?我不明白。”唐老头说,“不要给自己目的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顾然想到庄静的‘自在的人’。
“继续练,”唐老头走向泳池中央,一边走,一边道,“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虽然是精神病,吟诵《逍遥游》却颇有气势,像是国学大师。
可惜的是,《逍遥游》的作者庄周,八成是精神病人,两成是精神医生,九十成是清醒梦者。
睡多了,还总是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基本应该是这样。
顾然不是非议庄周,他也是同类,他自己也经常梦见自己变成黑龙。
那为什么庄周是蝴蝶,自己是黑龙?
还有一种可能,自己的‘黑鸟’是庄周的‘蝴蝶’,自己的‘黑龙’是庄周的‘鲲鹏’。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在庄周看来,‘鲲鹏’假象,‘蝴蝶’才是真身?
按照这个逻辑,对顾然来说,‘黑鸟’才是真身,‘黑龙’只是假象?
练习拔河的时候,顾然想象自己是黑龙,在池水中舞动龙翼差点没沉下去,像是刚出生羽毛没干的野鸡。
梦境与现实的联系,似乎只有精神。
顾然的低烧,大概也真的类似‘思虑成疾’,而不是身体被梦境影响。
“这老头不是‘无明显诱因导致精神病异常’。”何倾颜说。
“你”
“想问我怎么发现的?在你问他去太空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他选择反驳你,这不是简单的反驳,而是阻抗,他有自己的太空计划。”
“。你能不能出去?”顾然在换衣服。
何倾颜背靠一旁的衣柜,身材纤细曼妙,娇媚的双眼盯着顾然,抚摸似的打量他全身。
“要盯着看。”何倾颜伸手来摸,被顾然拨开。
“。仔细看,”何倾颜笑盈盈地双手盘在胸前,“鲁迅使劲盯着中国封建历史看,就在‘仁义道德’里找到缝隙,把它撑开、把它扩张,然后,直达缝隙最里面、最深处,看见了‘吃人’――除非器质性精神病障碍,其余精神病都有诱因,我是这样相信的。”
“那请问何医生,一位二十岁的女性总是待在男更衣室不出去,是什么原因?”
“喜欢更衣室里的那个男人呗,还能因为什么?”何倾颜笑道。
拔河老头早走了,更衣室的男人只有顾然。
面对这种回答,顾然只能哭笑不得。
“还能因为――”何倾颜的笑容忽然动情,“想被干。”
说完,她自己咬着唇,看似风情万种,其实是把自己说害羞了。
她要是真的风情万种,顾然只会冷漠以对,但她害羞。
顾然屈指,不轻不重地蹦了她脑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