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起码会有那么一两个不知好歹的会站出来引用礼典争论一番,而今这么顺利,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既是所有人都赞同,那就水到渠成了,如今只等大祭司到来。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李公公才率着一众宫人簇拥着澹台引往奉天殿而来。
澹台引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沉黑锦裙,像最浓的墨浸染过,领口和袖口都有银色纹饰,图案古老,荀久看不懂,只大约觉得应是巫族的某种标识。
荀久见过女帝的高贵冷艳,见过千依的小家碧玉,见过女侯的落落大方,却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女人比大祭司澹台引更能胜任黑色服装。
大祭司的所有衣服样式都非常古板和传统,寻常人穿上去会觉得很老气,然而澹台引不同,她本就长得很美,容貌是那种一般闺秀比拟不了的惊心清丽,与荀久的媚色天成不同,澹台引的美,就像开在深渊边际,沼泽尽头的神秘之花,让人想窥探一二,却又只能望而却步。
行至大殿中央,澹台引行了礼之后慢声道:“陛下久病痊愈,臣深感欣慰。”
女帝垂眼,望向澹台引的眼神似笑非笑。
出自真心的欣慰么?
那么迟旻为何还费尽心机刺杀她?这一切难道不是神殿授意,澹台家族授意?
脸上笑意渐收,女帝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朕能大难不死,只怕还得感谢大祭司每日在神殿的殷殷祈祷。”
这句话,旁人听不懂,但澹台引以及知晓刺杀内幕的荀久听懂了,女帝这是在暗讽澹台引表里不一,嘴上说着效忠王朝的话,背地里尽做些为人不齿的龌龊事,比如……派人刺杀女帝。
澹台引脸色僵了僵,片刻后恢复正常,声音平静道:“陛下乃真命天龙,自有诸神和上天庇佑,手术能成功靠的是久姑娘精湛的医术,而陛下能转醒则是因为天命,臣的祈祷不过起到些细微末枝的作用罢了,算不得什么。”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准,先把女帝的帝王威仪在百官面前亮相一番,再把荀久的医治之功扯进去,最后自我贬值,且贬得又不过分做作,无论是语气还是话里的意思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荀久暗自感慨一番,如此精明通透的妙人儿,竟然是她和扶笙的对手,实在可惜。
澹台引的这番话,挑不出半丝错漏,且眼下当着百官的面,女帝也不好挑明刺杀那件事,只凝目看了澹台引一瞬又再度移开眼,“大祭司向来不参加宫中的各种宴会,相信今夜也不例外,朕此番让人去传召你,为的是让大祭司掐指算一算,算个黄道吉日出来,朕也好为秦王和荀久赐婚。”
听到秦王和荀久要大婚了,澹台引面上有一丝愕然划过,随后她直接道:“不用算,下月初就是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秦王和久姑娘若是能在那一日大婚,相信诸神有灵,定会佑你们百年好合。”
“好!”女帝爽快道:“那便这么定了,李泉,为朕代笔!”
御前李公公立即让人取来笔墨和明黄绢帛,当着百官的面将女帝所言一字不漏地写下来。
待墨迹干了,李公公才拿起圣旨高声诵读,内容无非都是常规的那些赐婚客套话。
早就盼着秦王早些出嫁的老臣们听得热泪盈眶,立即在心里盘算好为了庆祝这一刻,待会儿登上画舫一定要多饮几杯。
赐婚环节一过,女帝便宣布宫宴正式开始。
大臣们出了奉天殿以后三三两两朝着凤临池方向行去。
女帝则与扶笙和荀久一道前往奉天殿旁边的暖阁。
暖阁内,姜易初他们似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容洛清脆的笑声时不时传出来。
“什么有趣的事儿竟教洛姐姐高兴成这样?”入了暖阁以后,荀久好笑地看着坐在软椅上的容洛。
大概是怀孕的原因,几日不见,她似乎比先前更为成熟有韵味了,瓷白细腻的面容上此刻含了笑,有为人妻的贤淑,也有为人母的慈爱,从唇畔开始一点点蔓延至眼角。
便是心情再抑郁的人看见这样纯真的笑容也会立即被感化。
荀久突然明白了女帝为何只与容洛亲近。
容洛性子开朗,且早些年又在军营中训练过,刚中带柔,不会耍心机,再加上她爱笑,笑容看上去很干净很舒服。
女帝在魏国的时候定是见到了这样的容洛一时给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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