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孩子,最是顾头不顾尾,胆大包天的时候,又没有人生经验,常常凭想当然,就敢动手,做出些连自己也承担不起后果的事来。
周宝璐的娘不懂这些,曾氏却不想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没下场,早些叫她明白要多防备着人,并没有什么坏处。
在这个圈子里,天真无邪往往便是致命之处。
周宝璐听曾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她们能算计什么,无非就是想着怎么出风头罢了。我知道了,就叫樱桃跟着我进宫罢了。”
想想那一日的请客风波,那两人上赶着的攀高枝,别瞄头,想来都是一路人,怪道能说到一起去。
第二日,杨夫人、曾氏带着周宝璐和顾雪银一块儿进宫,顾雪银也打扮的格外精致,她的模样儿随顾家人,尖尖的脸儿,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白生生的皮子,也是个美人坯子。
进宫是有一定规的,什么时辰,走哪道门,哪个地方下车,先进哪个宫,见哪些人,都是有人引导的,不过因着是万寿节,三品以上诰命都进宫朝贺,人是最多的,难免有些相好,又与各宫娘娘们各种沾亲带故,趁着这样喜庆的日子,走动走动,倒也无妨。
周宝璐先随着进了德庆宫拜见庆妃,庆妃是现今宫中品级最高的内命妇,又代掌凤印,虽没封皇贵妃,却隐隐有着副皇后的气派了,她待众人见了礼,与杨夫人和曾氏都说了话,便拉着周宝璐笑道:“今儿倒奇了,你怎么没跟着大长公主进来呢?”
一副很熟稔的口气。
周宝璐其实跟她不熟,不过也不能驳回,便笑道:“回娘娘的话,我娘身子不好,在外头养着,祖母嫌我淘气,闹着她老人家,打发我上舅舅家住,跟我说,跟着舅母进宫来是一样的,就不用等着她老人家了。”
庆妃就笑道:“你也算淘气?净哄我,这个月我见了五位进宫来和我说话儿的夫人,有四个都说你是个好的,说大长公主最会调理人了,自己的两个闺女,嫁出去这些年,谁不说好?如今孙女儿也调理的这样,听的我羡慕的了不得,还琢磨着待我们家萄姐儿大些了,也送去公主府养一养呢。”
说着,周围的人都笑了,纷纷恭维起庆妃来。小公主总是金枝玉叶,说什么好话都不为过。
周宝璐只是笑,并不说话,曾氏也并不说什么,这种场面上的话,虽说没人当真,却往往代表一种风向,越发不能搭什么言,只要笑着表示领情就可以了。
偏杨夫人心中不爽,两个姑娘站在一块儿,差不多的高矮个头,只顾雪银没人理睬,庆妃只拉着周宝璐夸了又夸,她便笑道:“璐姐儿是越大越懂事了,瞧她们姐儿两个站在一块儿,倒像是一对儿亲姐妹似的。”
就有几个贵妇人低头掩着嘴笑了,这外祖母偏心的都没边儿了,急不可待的就要拿一个外孙女来拉扯另一个。
这样身份的两个外孙女,也好意思说亲姐妹?只怕静和大长公主不干呢。
庆妃见状,便笑一笑:“果然也是个好孩子。”
随即又转头跟周宝璐说:“咱们说话,你也拘的慌,幸而今儿一早,大公主就打发了一个嬷嬷在我宫里等着,说是你进宫了,就请去她屋里说话儿。怕我扣着你似的。”
旁边的宫女听见这话,忙去后头请嬷嬷来,庆妃就笑道:“你过去吧,还是孩子们在一块儿有话说,跟着我们说话,闷的慌。”
周宝璐笑道:“其实我也爱听娘娘说话的,偏娘娘要撵我,那我先过去坐一坐。回头再来听娘娘说话。”
大公主宫里的嬷嬷姓许,此时过来请周宝璐,杨夫人忙推顾雪银,顾雪银就跟了上去,许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周宝璐只得说:“这是我表妹。”
许嬷嬷也就没吭声。
大公主却是要吭声的,见周宝璐跟顾雪银一起进门来,她张嘴就说:“怎么她也来了?”
周宝璐无奈,有什么真不知道这位大公主是真缺心眼儿还是假缺心眼儿,她便说:“表妹第一回进宫来,外祖母叫我多看着她些,免得失了规矩,叫人笑话。”
大公主也就罢了,只叫顾雪银坐了,自己拉着周宝璐说话:“小柔说晚点儿来,她妹妹新封了郡主,叫宁馨,要带着到各宫娘娘跟前都说句话儿,你知道她们家规矩大,大表姐要带着小柔和宁馨各处走动,小柔就不敢脱空儿。”
诚王府如今三位嫡女,诚王是第一王弟,生母又与当今有养育之恩,面子最大,三个嫡女都获封郡主,大姐宁婉郡主是元妃之女,如今已经出阁了,小柔和宁馨郡主都是继妃周王妃所出,说起来周王妃娘家还跟周宝璐有些远亲。
周宝璐点点头:“横竖常见的,也并不要紧。”
大公主又说些别的家常话,忍不住一眼一眼的瞟着顾雪银,她有私房话跟小璐说,这个牛皮糖怎么就这样没眼色呢。
顾雪银其实自己坐着也没什么趣儿,却是不肯走,生怕把周宝璐跟丢了,乱了计划。
周宝璐知道大公主的意思,只是她真的不打算听她的私房话,那件事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不管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徒增伤感。
就犹如依然吊在那窗棂上的那几个锦缎包儿,于黑暗中无声的执拗着,也无非是徒增伤感。
每隔三两天,就会增加一个,那人仿佛发了狠一般的不肯放弃,周宝璐也依然不肯开窗,两人就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对恃,都不肯退。
过了一会儿,顾雪银的丫鬟进来附耳说了一句话,顾雪银便对周宝璐说:“表姐,外祖母说叫咱们过去景德宫给端妃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