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一下子像是被戳破气的皮球,整个蔫吧了下来……他跳下泉水,不顾弄湿了裤脚将之前被他扔开的木桶捡了回来,又拖着木桶显得有些狼狈地爬回岸边,将木桶一扔,他情绪低落道:“如果你是来看我们这些人笑话的,那你现在看见了。”
男人终于不笑了:“本君没那么无聊,而且也找不到这事笑点何在。”
这次,释空终于愿意掀起眼皮子扫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安乐寺有妖。”
“偶然发现。”
“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你为善,就不该只是留下个写着‘寺内有妖’的破纸条就不了了之!”释空举起水中作势要砸,迁怒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谋害我师兄?!”
“好好说话,别没说两句又嚷嚷开了,你这小秃驴,人小脾气却不小。”男人挑起眉,抬起修长的手抹去被挥舞的水桶飞溅上的水珠,“安乐寺的情况有些复杂,本君原本是想要顺手帮个忙做点好事,好歹也让后人在民间小本里偶尔写写咱的好话别他娘的天天埋汰人,但是最后发现,本君天生似乎就不是做好事的料,难得一次想发发慈悲还——”
“你哪来那么多搪塞废话?”
“……初见你时你单纯又可爱,不是现在这样的。”
“喔,”释空露出个嘲笑的表情,“人不能傻一辈子。”
烛九阴摸了摸鼻尖,心想凡人心海底针,不愧是读过经书的出家人,佛主有众生相,连带着他们的信徒也是变脸像翻书……停顿了下,生怕那小和尚手中的桶还真砸到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于是便老实道:“简单的来说,安乐寺的那妖来头不小,原本只是个妖怪害人的简单事,但是最后本君发现,上头有一个空着的佛位之上隐约出现了金光,看着是要有凡者即将成佛……你先放下水桶。”
释空一愣:“成佛?”
“安乐寺里那妖怪就要成佛了。”烛九阴淡淡道,“本君若是出手阻止,那又是违背天命。”
“又?”
“指以前也不是没干过的意思。”
“这种妖怪怎么能成佛!他还杀了人!”释空将手中桶往男人脚边一砸,“你胡说八道!”
烛九阴高举双手身子一歪抬起一边脚躲过这波水桶攻击:“哎呀,本君骗你作甚,话还没说完呢——还记得方才本君同你说过,你之前和你那秃驴师兄的争辩,两人其实都没有错,慧海和尚的手窜是少了一颗佛珠,就在你的手上,然而那手窜在他火化下葬时,也确实是一百零八颗不假……”
释空想了想,随机脸色一变:“你是说师父偷偷塞了个别的佛珠——”
“圆海那老家伙才没那么会变通,”烛九阴咋咂舌道,“那是因为慧海手中手窜本为一百一十而非一百零八,少了你这一颗还剩一百零九,少了你这一颗,你师父在整理重作时数出了一百零九,却还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于是扣下一颗,将剩余窜起,得一百零八手窜一条。”
“一百一十?可是咱们的手窜都只是一百零八——”
“唯独密宗修行者用一百一十佛珠手窜。”烛九阴在大石头边上蹲下来,挠挠下巴,“你们安乐寺怕是有些人被带着拐歪了……佛教本身便分大乘与小乘二大类别,小乘佛教主张‘渡己’,大乘佛教主张‘渡众生’,如此基本理念便天差地别——更不要说大乘佛教之下又有诸多分支派系,修行过程中因个人己见对某些教义产生疑惑,中途该为别的派系者也有,毕竟这些分支本身便是这样演变而来的。”
“你是说慧海师兄他修了密宗。”
“是,而密宗有些规矩嘛,总是被些支派看作是不入流……你师父老古董,亲手当儿子养大的孩子入了密宗,他哪经得起这种打击,于是一个私心便偷天换日,将一切证据磨灭——”
“可是慧海师兄好好的这么会突然改修密宗……”
“这就是那位因为修了此道即将成佛之人的功劳了,怕是有个人在旁诱导,毕竟密宗修炼不与寻常,需有人在旁辅助……”烛九阴哼了一声,“这种辅助之人要年轻,干净,对于大乘之法有一定的了解和信仰——”
他说着,转过头看着释空笑道:“你觉得聚集着一堆这种人的地方是哪?”
……自然是寺庙。
出家人从年幼至年迈,不设置年龄限制,穷苦人家将养育不起的孩子送入佛寺出家亦有;多数普通佛教信奉者禁欲,佛前诵经又要沐浴修发,身体发肤最为洁净;最后,他们本同为佛家信奉者,传道受业皆有相同,借此受意,自然简便。
释空虽对密宗教派了解不多,但是眼下见烛九阴如此说明,又联想到了当日慧海蹒跚来到泉水边时那副失魂落魄、唇边有白浊液的模样,他脸色变了变,多少猜到了些来龙去脉——
也知晓眼前之人所说那人,来日即要成佛,同时,他也是害死了慧海之人。
释空磨了磨后槽牙,他对于同宗不同理念甚至是拥有不同信仰之人毫无意见,皆道这是他人自由,然而若是为了什么成佛,做出这档事——
他便不会袖手旁观!
成佛?
休想!
站在泉水边。小和尚拆散了自己佛珠,将慧海师兄那颗小心翼翼编入自己的佛珠手窜当中,而后恭敬戴至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