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笑什么?”采薇很高兴,不知究竟是什么,能把将军从兵书里头挽救回来。但凡主子这样笑,那要么是心情很好,要么就是有些人要遭殃了。
“没什么。”卫子楠突然收起笑,揉揉才痊愈没多久的肩膀,把书推出去,“一会儿记得把我抄出来的册子分装了,明日要抬去恒王府。”
“别光是书啊!小姐!”采薇嘴角一抽抽,气不打一处来,恼火死了,“夫人那头给受的气,您说不在意也就罢了。您明明立了大功,坊间的传言却把您丑化成那样,您现在竟然还只顾着兵书!刚才在笑什么?铁定又是在书里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兵法吧!”
其实,那日凯旋回京,就快到达京城时,伤口不慎裂开,难再骑稳马,于是她不得不改坐马车。副将彭成则先行领兵回来,她坐的马车晚了半日才到。
夹道欢迎的百姓们误把彭成当作了她。虽然彭副将不难看,但充作女人就难看了。于是乎,口口相传,说她是个长得像男人的女人,算是坐实了当初上官云退婚的理由。
卫子楠被霞光晒得舒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本就生来上扬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笑,大有笑看云淡风轻的觉悟。
她其实不爱笑,唯有在面对采薇这个七岁就跟着她,受了多年欺凌的丫头面前,不仅不吝啬笑容,还乐意和她开玩笑。
“嘴长别人身上,我能都撕烂了?”说话间,轻挑眉尾,五年沙场练就的气韵使得她只消一个挑眉,便镇得人嘴皮子忍不住哆嗦。
一个女人,拥有不俗容颜,要想几十万老大爷们儿听命于自己,没点脸上功夫和手段,只怕是先被投进了军妓帐。
这一点,她尤其明白,所以军营里她始终是扮丑的。虽说后来手下将士都怕了她,她也不再惧怕臭男人乱来,却仍习惯了掩盖容貌,唯有一些走得近的同袍,晓得她并不难看。
“倒是你。”她顿了顿,嗓音中带着薄薄的嘶哑,听起来有种异样的压迫感,嘴角勾着怪怪的笑,“你他娘的再叫‘小姐’,我可以考虑先撕烂你的嘴。”
果然别指望她能是个大家闺秀……卫子楠唯二的缺点,大概只有不会做女人,和嘴里蹦脏话吧。本就话少的她,嘴里表达情绪最多的字,唯“娘”字莫属,为此程氏没少痛骂她没教养。
可教养这事儿,却也怨不得她,府里从没有为她请过西席,她能识几个字,全赖一身听墙脚的好功夫。
采薇嘟着小嘴噤声了。嘁,等明日嫁了,以后还不是要叫“夫人“或者“王妃”的。唉……她唉声叹气地,从炉子上的药罐子里倒出半碗药。
“喏,药煨好了,将军快喝吧,最后一碗了呢,咱喝牢靠一点。”
药已经喝了三个月了,卫子楠捂着胸口,接过来药碗,脸上笑意尽失,倏地凉了心情。有那么一件事,像堵墙似的,堵在心里久不能释怀。
那一日穿胸而过的箭仿佛还停留在身体内,鲜血缓缓从她的胸口蔓延出来,她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想站起来再战,却连根小手指都动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着食腐的飞禽在头顶一圈一圈地盘旋。
怎么就中了埋伏呢,怎么就身困荒漠,只能等黄沙掩埋呢……
那一日,她分明身陷埋伏,伤重而亡的。可是为何她好端端地还活着?不,是为何又重新活了一次。
☆、第2章无良程氏
她确定自己是重新活了一次的。
这一场仗,并不应该是大胜的结果,而应是高北成功南下,烧杀抢掠,一路杀进京城,整个大昭哀鸿遍野。
死后,她的魂魄亲眼见大昭灭国,宗庙尽毁。她拼尽全力,倔强地认为她一定可以证明自己,却终究负了父亲的临终嘱托。她作为一缕魂魄,险些就要心神俱损,灰飞烟灭了,谁知画面转眼即变,本该中了埋伏后死在战场的她,睁眼发现被人救了。
做了近半年的游魂,看到的每一幕都那么真实,她确定这不是场梦。
她神奇地赚回一条命,并且借着魂魄看到的后事,提前得知高北大军动向,果断发兵一举灭了高北。如若不是老天给的这次机遇,她又哪里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高北布军的破绽呢。
而那位救她的人,只留下“萧任之”此名的蒙面公子,将昏迷不醒的她送回大营后便悄然离开了。派出去的人找遍了边陲,却寻不到他一点蛛丝马迹。
她想得有些失神,不知为何,突然又从那萧公子身上想到自己的婚事上去了。大抵,被“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类的话影响了吧,没有找到人,她心头到底是遗憾的。
“嫁妆都准备好了吗?”她喝了口清水漱口。
采薇瘪嘴,没好气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空碗,重重放回食案:“将军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也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都是陛下赏的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抬去恒王府。夫人这里只添了一抬嫁妆,是对玉如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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