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参,姚辰英还能为三人说句话,斥一句御史:“大惊小怪,此事早有先例。”又目视祝缨,让她说句话。
祝缨道:“这个事儿,我记得……哦,现在说是五十几年前了吧,朝廷上议过。”
皇帝打起精神,问道:“果有此事?”
“有,”祝缨说,“当年参与的人都不在了,不过旧档还在。当时,臣在大理寺,议设女监。王云鹤、刘松年还帮忙了呢,郑熹是支持的。王云鹤是京兆尹,没几天,京兆尹也录了女丞。郑熹就是当时的大理寺卿,政事堂还是陈峦、施鲲做丞相,旧档上面有他们所有人的签名。”
亲爹牵涉其中,王、施二人被捆住了手脚。皇帝命人查档。户籍、田地的档案十年一换,但是官员、文书类保存的时候就很长,还能找到。纸已经泛黄发脆了,字迹还很清楚。
当时也是争辩过的,现在让祝缨辩经,她也懒得从头再来。此时倒有一个好处,“旧例”是可以拿来援引的。
然而御史又说,这是“从权”的“特例”,与相府不相干。祝缨要是为了做事,可以自己举荐,但不该这样公开的选拔。
御史说得十分小心,避开了“女人不能上朝站班”这样的话,毕竟祝缨还戳在那里呢。
祝缨从善如流:“也罢,我自去选人。既然如此,要讲究‘大防’,各地再增设司法、司法佐。陛下,臣当年在南方的时候,遇到过一件案子……”将当时府衙内司法佐管理女丞、女吏,趁机行不法的事也给说了出来。
由此提出:“让男人管女人,也是容易伤风化的。设女官专管她们吧。”
御史惊呆之余,气得头脸都通红了,又要争辩:“岂有此理?丞相当为国家计,为何事事都要先讲个男女?”
祝缨无辜地道:“那要不就一块儿考?一遇到事就要分男女也确实烦人,索性就都不讲了?”
王叔亮咳嗽一声:“不是那个意思。”
祝缨双手一摊:“那是哪个意思?我什么时讲究过?这不是先生们凡事必要我分个男女,倒不看事情做没做好,先把人打量个透?这么死盯着女人,是有什么癖好么?”
眼看这吵得仿佛之前的党争一样热闹,施季行脑袋嗡嗡的,马上站了出来,喝退了御史:“无事生非,只知添乱!”
姚辰英不反对,施季行又为了局面不得不出面,三位丞相同意,王叔亮也难反驳。更重要的是,皇帝已经倦了,御史想力挽狂澜的努力于焉失败。
祝缨又拿出一个奏本,这是刘昆的手笔了,就是请各地设立女性的司法、司法佐、法曹之类,以及,官学里的医学生应该正式收一部分女学生——男女大防。你要讲,则郎中与病人,够亲密了吧?
王叔亮目瞪口呆,如果说设女法官还是强词夺理的话,医学生这一条还真是有道理的。
施季行瞪向祝缨:你怎么又来事了?
姚辰英道:“陛下?”
不同的皇帝会有不同的处理办法,以前是让相关的大臣商议,如今这位皇帝却是说:“散朝,丞相留下。”
他还有一件事:如何处置齐王?
以皇帝的心意,杀了吧,斩草除根。但他不能自己讲出来,这样有损他的“圣名”。皇帝情愿以比较简单的,还有反悔余地的“女官”换取丞相们一个处置齐王的主意。
四个丞相就凑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先说了:“朝上这许多人争吵不休,人多嘴杂争不出什么来,反倒误事,齐王的事且不及提及。施相公,你看如何办?”
施季行还分管着大理寺,齐王的案子就是他在查——他是从大理寺出来的,且一直在朝为官,上手更容易,而祝缨久在安南且在管着西陲、户部所以这事不是祝缨在管。
施季行的效率颇高,自齐王出奔,他便在暗中准备了,近几个月更是在处理齐王党羽。此时也给了皇帝一个结论:“废为庶人,流放。”
王叔亮也附议。
姚辰英却知道皇帝的心意,他在前线的时候就接到皇帝的手诏,让他弄齐王。他又不傻,把齐王杀了,他也怕物议,所以绞尽脑汁弄了个活的来。当着皇帝的面,他装死。
皇帝道:“只恐他贼心不死,如之奈何?”
祝缨一直不说话,直到皇帝点名。祝缨道:“国法如此。”
皇帝道:“诸位都这样看么?唉。”
丞相多少看出了一点皇帝的心意,更加无人肯担这个离间骨肉的名头了。施季行又提及其他的政事,其中一条就是祝缨开府选官。皇帝瞅了祝缨一眼,道:“这个,御史无论有理无理,都是有人这么想、这么反对的,容我再想一想。”
待其他的事都说完了,皇帝又留下了祝缨,问她:“相公,必要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