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也说:“你有话就对姥讲。”
小姑娘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阿爸死了,阿弟也死了。”
祝缨抬眼看了一眼林风,林风神色凝重:“是。”他看了一眼女孩儿,没有再细说。祝缨摸摸女孩儿的头,直起身来问他:“尸身在哪里?丧礼没办吗?这孩子的母亲知会了吗?”
林风摇头:“事情紧急,我只抱了她出来。”
山城不大,林风住得也近,几人说不几句话,林风的妻子就带着一个侍女到了府里。见面先把林风打量一番,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问侄女儿。她不知前由,问了一句:“就你一个?”
可把小姑娘给问哭了,林风压低声音给妻子略说了一句,林娘子吃惊道:“这么巧?”
林风道:“莫乱讲,先把孩子带回家洗洗脸,找身衣裳换上。”
林娘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丈夫说话了,面子还是要给的,拉着小姑娘先回家。出了刺史府,对小姑娘说:“你就跟我们先住着……哎哟!这个死鬼今天怎么这般安静了?”
林风,亲爹死的时候都拦不住他跟兄弟吵架,林娘子最不满意就是他不着四六,今天竟然稳重了许多。林娘子心生不妙,拉着侄女儿飞快地回家,仔仔细细地给她收拾装束。
府内,祝缨问祝文:“出什么事了?”
祝文不敢起身,一五一十地说:“我们下山,与江使君的人交接,好好地回到了寨子里。本是一切顺利,除开二郎脸上不豫,并无不妥。回到寨中,大郎还嗔他,做丈夫、做父亲的,抛下妻儿不管,真不是头人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大哥的这么训弟弟是没有问题的,当时大家只以为这是个借题发挥,给弟弟一个难堪,但题目太对了,也只劝一句“人已经回来了,先安顿下来再说”。
回家还能怎么安顿呢?一切都是现成的,兄弟们夜里还在火塘边上喝了酒。祝文只小饮了两杯,便假装醉酒没有接着喝,偷偷打量着这些兄弟。
做大哥的很有些长兄的派头,又是说老二不该把家里的事拿出去闹,闹就闹了,怎么不到刺史府里说理,反而去山外找外人?还说,以后都别这样了,至于轮流任职,明天再仔细商量。
但是弟弟犯了错,也需要接受惩罚。要禁足。弟弟要拿出些财物来,犒劳这些日子忙碌的大家。
又说,他给弟弟准备礼物,让弟弟近期就去把妻子给接回来,孩子不能没有亲娘。跑路这事儿,是弟弟先犯了错,不能怪人家。
至此,一切都合情合理,林风也傻呵呵地喝了不少的酒。
大家都醉了,然后被架去休息。祝文不是自家人,住得远一点,林风住在大哥的大宅里。林风的二哥分家搬离大屋不与兄弟同住,也不与祝文住在一处。
祝文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喊救火,整个寨子都动了起来。祝文在寨子里毕竟陌生,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今天刚接回来的林风二哥家着了火!祝文当时就知道不妙!他马上就去找林风!
林风续道:“我赶到二哥家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好像根本扑不灭……”
女孩儿跟爹的房间隔得远,林风赶到的时候才来得及抢回侄女一条命,至于哥哥和两个侄子都葬身火海了。
祝缨对祝文道:“起来吧,这事儿不怨你。你们伤着没有?”
祝文爬起来,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站在了一边。
祝缨问林风:“你怎么想的?”
林风低下了头:“这孩子,我养。”
“家里呢?”
林风露出一丝苦笑:“娘子虽然厉害些,也不会为难一个孤女的,她会养大这个孩子的。”
祝缨看着他,没说话,林风抬起头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行。”祝缨说,“你还要回去一趟,你二哥总要收葬的,我让小江派两个徒弟跟你一块儿去。”
林风摇了摇头:“验尸么?大哥不会答应的,现在二哥已经烧成灰埋了。验出来什么,也是二哥先犯的错,再追究,寨子就永远不得安宁了。阿爸才死,阿妈……”
祝缨道:“你长大了。”
林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心里难过极了。他问道:“姥,咱们什么时候再开拔西征?”
祝缨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先不要问其他的事。把家事处理好,我让赵苏帮你与你大哥交涉。”
“不用的。我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