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安道:“恭喜大人,平安归来!”
祝缨道:“辛苦你们啦。”
小江问花姐:“事情竟是真的?”花姐点点头,小江道:“难怪……”
“呃?”
小江笑笑,与花姐咬耳朵:“挺好的,早该想到的。换个人,十有八、九早为你我安排婚姻了。我竟没往这上头想,竟做了二十年的瞎子,白白提心吊胆。”
一旁一个蓝衣的女子替花姐扶着张仙姑,张仙姑道:“这是……”
祝缨道:“巫仁。算术很好。”
巫仁惊讶地道:“大人还记得我?”
“被我记得不是什么好事,得干活儿。”
巫仁笑道:“好!”
她们的身后,也有些穿得略体面的人,也有些粗布衣衫。
赵苏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
这里的人,对花姐和张仙姑更熟悉一些,对祝缨更敬畏一点,他们会叫:“大人。”但叫一声“大人”之后,要叫两声“老夫人”“大娘子”。不能说不认祝缨,却总有点生疏,笑得也不及对张仙姑等人亲切。
赵苏很警惕,再仔细观察“别业家丁”。他抛弃了京中的一切,可不是为了让祝缨回来反被“自己人”质疑的。他对别业不甚了解,这几天与苏鸣鸾聊过了才略知道别业也不过十年多一点的时间。而祝缨离开这里也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谁管的,就跟谁亲近。
项家代祝缨经营了不短的时间,赵苏有些担心。
除了项家,既能设县,人口也得有个上千户甚至更多——具体看过了“祝县”的籍簿,亲自摸查一下才能确定真实数目。
这许多的人,必然会生出一些小团体,譬如“乡绅”之类,一个县,得有六曹,都是有实权的人物。朝廷大臣能够架空皇帝,一个县的官吏,也能这么干。祝缨不是那个傻皇帝能比的,但也不能不先有所防备。
宁愿枉做小人,不要被人坑了。
这是赵苏的原则,他决定了,一会儿问一问祝青君。
祝缨一行人进到别业的主宅里,又是一番热闹。祝大腿不好,躺倒了,但侯五等人还在。侯五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真不敢相信祝缨是个女的!祝缨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养老,不会让你没下场的。”
侯五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这……唉!行。”
赵苏更不放心了,他还得跟侯五谈谈。
花姐给各人安排了住处,祝银笑道:“这下好了,咱们能帮着大人收拾屋子了。”
项安正拉着胡师姐的手,扭头说:“你想不收拾也行,我找人到大人屋里去,你舍得?”
祝银将袖子一卷:“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我听不懂,我得干活儿了。”
赵苏对祝青君使了眼色,祝青君会意,趁祝缨等人去探望祝大的机会,走到赵苏面前。
赵苏也不废话,开口便问:“我知姥一向有成算,但还要问一句,这个别业里的人,可靠么?”
祝青君笑道:“这个你倒可以放心,他们都受大人的恩惠。是大人给了他们身份,从侯五叔起,训练他们每天都要说几遍,今天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命是大人给的,饭是大人给的,房子是大人给的,家,是大人给的,要忠诚。”
这是个别庄,大家都靠祝缨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赵苏问道:“身份,也不介意吗?”就苏鸣鸾,头人的女儿,想当头儿还费劲呢。
祝青君道:“您还记得,以前跟着大人的时候读什么书吗?我只知道,识字之后第一篇,就是陈涉。咱们这儿出来的人,礼仪看着像样,礼法从来没有全的,经史都不是成本顺序读的。”
赵苏恍然!
他也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但只当是祝缨不是明经进士,所以拣“实用”的教。现在想想,她分明是有意为之。二十年了,这里的人虽然会说两句,但是对女子任事的态度极其宽容。非但男女之间,夷夏之间也是如此。
祝青君道:“所以啊,不用太提心的。”